雪細密得下, 云昭因為設計理念和小組的同學產(chǎn)生點摩擦,當然要溝通,但她心情并不是很好。
郁悶地去挪自己的那輛舊自行車,豆豆跟著出來,雪地里立刻多了幾朵小狗爪印。
晶瑩的雪花落到發(fā)間,白愈白, 黑愈黑, 更襯得紅唇鮮亮。她把豆豆放到前頭車筐里,歪歪扭扭上車
“豆豆,我?guī)愣碉L。”
豆豆是短毛狗, 體型小,搞不出特別拉風的感覺,云昭小心蹬著自行車從學校偏僻的小道過,車輪軋過雪, 細碎地響。
遠遠的, 陸時城戴著黑色口罩,看她下坡。不知是不是因為車閘壞了,云昭用腳,兩條筆直修長的腿一伸,滑翔機似的禿嚕下來。
飛舞的卷發(fā)里點綴著白雪。
陸時城同樣如此,好像兩人此刻已經(jīng)一道白首。
視線里, 前方站著個身材頎長穿版型硬朗大衣的男人, 云昭偏頭看他, 隔著茫茫的雪仿佛也能感受到對方的目光駐留在自己身上。
再近些, 她心里猛跳,他怎么能直接出現(xiàn)在校園里
云昭本就糟糕的心情更添一層陰霾。上次,他送自己回學校,言辭上,陸時城寡廉鮮恥地全程控場,后來她無話可說,車里暖氣十足他用一種平緩隨性的腔調(diào)跟她講金融三百年發(fā)展歷史,她昏昏欲睡,真的睡著了
裝作沒看見,云昭快速縮回腿使勁蹬了幾圈,可陸時城卻朝這個方向走來,明顯想攔她。
剎車真的不太靈,她剛才用腳純屬心血來潮無聊,車子失控,眼見要撞上他,云昭兩腿支開下來,掌著車把手大叫
“你快讓開呀”
陸時城沒有動,前車輪狠狠撞到小腿上,豆豆被顛出車籃,他眼疾手快抱住了狗,并幫她穩(wěn)穩(wěn)地停住了自行車。
“豆豆”云昭把車子一放,從陸時城手里奪回小狗。
陸時城眼帶笑意看她,他想結(jié)婚了,在云昭騎單車載狗朝他橫沖直撞而來的那一刻。
“請你吃火鍋好嗎”他問,“今天有些冷最適合吃熱氣騰騰的火鍋。”
云昭沒反應,豆豆卻很有反應對著陸時城汪了幾聲,仿佛知道小主人被欺負。她嘴角一撇,心想狗都煩你。
要知道,豆豆一向乖巧通人性,見誰都愛搖尾巴。云昭對豆豆說
“豆豆,你倒聰明,能分得清好人惡人。”
陸時城不知道她有這么孩子氣的一面,不由笑了,轉(zhuǎn)念想,云昭不過二十歲的姑娘。
“昭昭。”他溫和地喊她。
沒想到云昭重新上車,要走人,他剛上前,豆豆立馬吠得起勁兒,把個狗仗人勢演繹得淋漓盡致。云昭看他一眼,知道陸時城那副不會輕易善罷甘休的性子,安撫了豆豆,說
“不許你來我們學校,我不想被同學們看見指指點點的。”
“就這么討厭我”他笑笑,兩手插兜。
云昭本就心情不佳,被他這么轄制著語氣不覺變的沖辣“陸時城,怪沒意思的,明知道我一點都不想跟你有牽扯,”她的臉跟雪天一樣冷,“我是討厭你,你品格卑劣光鮮外表下不過是個下流貨色而已。即使這樣,我還是會還清你所有的錢,否則,我嫌臟了自己。”
話非常重。
長這么大,云昭都沒說過這種話,此刻出口,整張臉都火燒火燎的。
這是怎么了,一見著他,云昭覺得自己跟吃了辣椒油似的。
陸時城黑眸微動,有著難以形容的意味,滿頭白雪,口罩遮住了他大半張臉,只一雙眼,漆黑地望著她。
有什么好看的他脖子上纏著條卡其色圍巾,不是她買的,云昭忽然留意到這一點心里那種潛藏的情緒蔓延到鼻端,莫名酸楚。
輕輕一瞥而已,掠山越水般。
他知道,但不點破,陸時城并不是那種會被這種小細節(jié)的東西感動到很深的男人。她送的,這件事本身讓他愉悅而已,至于圍巾本身,沒看上就是沒看上,他覺得這是兩回事。
“我卑劣無所謂,只要你不是對我來說足夠了。”陸時城睫毛上也落了雪,一眨,雪猶如融進火里,“車停在學校斜對面奶茶店附近,我等你,如果你十五分鐘后不來,我會去敲你家的門。”
鼻尖被冷風吹得通紅,云昭眸子里汪著的不知是水色還是眼淚,對于她來說,陸時城是擺脫不掉的。
堅決的態(tài)度對他來說,沒用的,陸時城全方位壓制著她,她很沒用。每每見到他,這顆心還是會為之悸動,羞恥的愛,讓她里外煎熬。
十五分鐘后,云昭坐進陸時城的車里,不吭聲。
他大衣脫了,整個人干凈清爽,這次倒真的選了家火鍋店,要的包廂。都坐下了,湯鍋上來,陸時城低頭選菜準備讓服務員送進來,云昭垂頭不語。
菜單推過來,他叩了叩桌面“看喜歡吃什么。”
“我不喜歡吃火鍋。”云昭八風不動地坐著,眼皮子都不挪一下。
陸時城看看她,其實,他也根本不喜歡吃火鍋。一頓飯下來,里外都是那個味道,揮之不去。不過想著女孩子們聚餐,愛點火鍋的,他沒猶豫,立刻起身
“好,想吃什么我們換。”
在這種生活的小事里,他愿意寵著她,也遷就著她,不過是換個地方吃東西而已,陸時城向來視時間為金錢,現(xiàn)在,倒不覺得浪費了。
付了賬,帶她出來,云昭卻一直不愿說話。車子啟動后,他又問“想好了嗎”
她不知怎么想的,手抓著衣角,眼簾低垂
“你為什么要結(jié)婚”
他傾身過來,云昭呼吸頓時凝住,陸時城只是幫她系上安全帶,她給忘了。
“年齡到了,當時跟岑家算門當戶對,那時候,金達上品地產(chǎn)正在巔峰。岑子墨人還算漂亮,答應不干涉婚后我的私人生活,所以選擇結(jié)婚了。”
潦草幾句,就是他全部的婚姻。
云昭不說話了。
婚后私人生活,她不敢想象這句話的含義代表什么。
“可是,我現(xiàn)在真正想結(jié)婚了。我知道,人想得到什么,總要付出些代價,我愿意付這個代價。”
“你要再換一個不干涉你婚后私人生活門當戶對的妻子,隨你,可為什么要糾纏我不放”云昭明白了他的話,岑家不在巔峰了,所以要換。
她悲憤無力地看著他。
空氣暖氣依然十足,但云昭此刻一點不困腦子清醒而混沌。
“陸時城,你覺得玩弄掌控著別人很有成就感,我已經(jīng)被你玩弄過了,你到底還想要什么”
他一只手突兀地伸過來,握住她的,掌心貼合,干燥溫暖。
“我想和你一起生活,不需要什么門當戶對的妻子,那些,至少現(xiàn)在對我來說不再重要。”
如果成真,圈內(nèi)人知道了一定驚嘆他陸時城也有出昏招的時候,他到時會是茶余飯后的談資。
“云昭,婚姻在我這里根本和神圣這些詞不搭邊,我現(xiàn)在想結(jié)婚,是因為知道它對你來說是很重要的事,所以,你愿意嫁給我的話,我會給你。當然,我自己也希望我們的關系能穩(wěn)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