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陸時城已經鍛煉回來, 他自律性極強,不睡懶覺,無論前一晚干了什么幾點睡。
云昭愣愣看著他, 往后掣了掣身子,很不舒服, 昨夜的酸慰感似乎還盤亙在原處。
她嚇傻了。
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只是木木地看著陸時城拉開一層窗簾, 坐下,倒了杯清水晃晃蕩蕩地在那喝, 他很自然。
有人過來送早餐。
陸時城招呼她“去洗漱, 過來吃東西。”
說完, 把自己一件襯衫丟給她,“穿這個,你的衣服不能穿了,抱歉, 昨晚把你衣服弄壞了。不過別擔心,我讓人去買新的了。”
云昭先是紅了眼, 繼而,終于哭了, 她腦子里斷續(xù)想起昨晚的片段, 喝了很多果汁她準備回家熬夜用功的。
地上,是她少女純棉只為換洗的內衣褲, 和拉鏈壞掉的連衣裙, 陸時城沒讓人進來打掃。
他屏退服務生, 自己倒咖啡,余光掃一眼躲在被子里依舊悶聲哭泣的云昭,走了過來,手里端著一杯溫開水。
“喝點水。”他語氣溫和,掀開被子,看著她憋到發(fā)紅的小臉笑了笑,“怎么了,昨天第一次體驗不好”
哼哼唧唧很會,像一只餓壞的小嬌貓,哪里不好呢他心里一哂。
云昭心里恐懼極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出如此不檢點行為的算他強她嗎她不知道,人被恐懼和羞恥兩種情緒完全支配占據(jù),淚水糊了滿臉。
被單沒有換,那上面,昨晚是意料之中的紅與豐富。
而她這種表情,陸時城參悟得透,剛伸手,云昭瑟縮著往后躲去。他眉頭一挑,說
“你別害怕,我們可以繼續(xù)相處。當然,前提是你要和男朋友那邊斷干凈。”
語氣不緊不慢,不咸不淡。
云昭身子猛然僵住,這一刻,覺得自己非常不要臉,稀里糊涂跟男人昭昭,你怎么可以這么不要臉呢她被腦海這句話反反復復打到裂開。終于,云昭撐不住了,不,爺爺會不要她的,老師和同學們也會看不起她。
至于付冬陽,云昭不敢去想。
陸時城見她僵硬地披著被子坐那兒,一言不發(fā),整個人失魂落魄,便這樣淡淡凝視片刻
“云昭”
輕輕揉捏了下她的手,冰涼涼的,云昭抽噎著對上他的目光
“我會懷孕嗎”
“什么”
“您戴那個了嗎”她終于想起張小燦的話,眼淚滾滾,并想起一則舊聞,祖父老家的鄰鎮(zhèn)上,十幾年前有個未婚先孕的姑娘,把自己吊死了。
當年,那件事被方圓幾十里當做教育沒出嫁姑娘的標本。
哆哆嗦嗦把這件事說給陸時城聽,他眉宇微蹙,心頭跳了幾下一股混亂的情緒很細微地竄上來,一張臉,不覺垮下來,非常冷淡
“不會,如果懷了可以去醫(yī)院,我想,你不至于因為一次意外懷孕就要吊死自己。”
他話里有火氣,是被壓著的,她是在暗示自己還是威脅自己什么還是,僅僅提到死亡,就讓他非常非常不愉快。
她懂個屁小小年紀,壓根不知道死亡是怎么一回事。
略過這個話題,陸時城已經沒了心情。他很少表露真實情緒,從某方面來說,他知道自己相當虛偽。
云昭面對突然冷淡下來幾乎可以說是翻臉不認人的陸時城,根本坐不住,可她瞄到自己凌亂的一堆在地上,實在沒法穿。
她當然不會去吊死自己。
“我們”云昭不知該怎么表述,措辭趔趄,和她相反,陸時城流暢地回答了她的疑惑
“男歡女愛,你情我愿,有什么問題嗎”
冷酷、自持,他非常理性地把昨晚的事件按自己的意思進行高度概括。
云昭因為他的簡單措辭,這顆心,瞬間掉進黑暗之中,一陣恐慌。
氣氛壓抑得可怕,這個時候,服務生把按陸時城要求買來的衣物送了進來,隨后,在確定沒什么事時很有眼色地火速撤了。
“您別看我,我要穿衣服。”云昭含著眼淚耷拉腦袋懇求他,陸時城冷冷瞥她一眼,這一眼里,說不出的郁躁。他自身是個悖論,夜晚思緒泛濫仿佛是生命里的一種宿疾,到了白天,一切情感消隱,好像陽光是個很沉重的東西。
他沒說話,坐到窗邊繼續(xù)吃早餐,手底翻著報紙。
耳畔一陣窸窸窣窣消失,云昭沒找到自己的包,在他車里。她站原地不動,欲言又止,陸時城仿佛不用看也知道她在想什么,但當他抬頭,在和云昭對視時,她抖了一下。
記憶不甚清晰,可是為什么,她記得細節(jié),嵌定的灼熱,耳畔回響著的巨大轟鳴聲還有,從未體驗過的要命觸感,混雜疼痛。
“我說過了,”他自若折疊起報紙,推到一旁,“既然彼此有感覺,可以繼續(xù)相處。不過,你要是拿喬端著我不強求,大家都是成年人,處著舒服最重要。”
說到這個地步,陸時城忽然笑了,曖昧的,“你不是,想懂我想要什么嗎現(xiàn)在知道了”
這是為她量身打造的一場設局。
他壞起來,神色平靜,情緒把控一流,不著痕跡無關痛癢的語氣。陸時城太嫻熟了,和她,每一次的認真聆聽里都埋伏著,云昭根本不是對手。是的,他輕松優(yōu)雅,談路易康,談建筑美學,他的知識審美結構穩(wěn)定而龐雜,勾引不落俗套,上上乘。
看上的,總要弄到手。
行樂要及時,否則,誰也不知道命運下一刻會發(fā)生什么,陸時城悲觀而又積極地履行著自己的邏輯。
“我想拿回我的包。”云昭腦子混亂如泥漿,陸時城答應了她,甚至紳士地問需要送她回家與否,她拒絕。
他點了點頭,沒有勉強,讓服務生進來拿車鑰匙帶她出去。
走路很煎熬,云昭被他弄得后遺癥異常明顯。她渾渾噩噩地不知要往哪里去,旭日已升,可人生卻一片晦暗。
陸時城這個樣子,完全不用負責,她連該不該報警都搞不清楚,跟誰也不敢說。一個人撐著去藥房羞愧地問可以買到避孕藥嗎,心亂如麻。等回到家中,云昭反復清洗著自己,往床上一躺,埋在枕頭里忍不住大哭起來。
這是自作自受。
這樣睡一天,腹中空空,中間打起精神接祖父的電話,強裝活潑。又給付冬陽回信息,云昭覺得身體極度疲累,睡過去,假裝什么都沒發(f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