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鼓起勇氣，說
“會賠您維修費的，但希望您能給我多點時間。”
撞壞人家東西賠錢，天經(jīng)地義。
年輕的姑娘臉皮薄，壓根想不起耍賴這種事，他很滿意。
一個眼神過來，司機替陸時城回應(yīng)“可以，考慮到你們是年輕人，但希望不要太久。”
但語氣里一點考慮的意思都沒有。
陸時城的良心冷淡，這一天，對于他來說，并不是乏善可陳的一天。
也并非是別致的相遇，勉強合理。
他下意識看了看她的膝蓋，沒說話。
很快，陸時城另一輛平時開的賓利駛進視線里，他離開現(xiàn)場，留一串尾氣給兩個沒見過什么世面夠純夠蠢的女孩子。
這無異于晴天霹靂。
云昭有點失魂落魄地抬頭看看頭頂?shù)奶炜眨瑳鰶鼍G綠的，像池子里長滿青苔。
回到學(xué)校，云昭對眼睛通紅的張小燦說“你別哭了，錢我賠。”
兩人都很貧瘠，在物質(zhì)上。
她這么一說，張小燦哭得更兇“是我的錯，害你走神，昭昭，我們一人一半我也不會賴賬的”
這得多少錢啊
云昭包里手機響起來，她掏出來看看，摁掉了。張小燦揉著眼睛問她“是付冬陽嗎”
追云昭很久的金融專業(yè)學(xué)長。
她一直沒有答應(yīng)。付冬陽沒什么不好，恰好相反，他很好。白凈俊秀，專業(yè)優(yōu)秀，在學(xué)校嘉年華上對云昭一見鐘情。當(dāng)時，云昭跟著化工學(xué)部的好朋友捯飭實驗，她是s大出了名的水蜜桃美人，吹彈可破，嬌艷無匹，少女感和女人的性感渾然一體，有種滯后的澄澈。站在哪里，都會有男生對她一見鐘情。
付冬陽沒有免俗。
但云昭不開竅，她對男女之間的很多情愫沒有概念。和男孩子說話時，嬌俏又稚嫩，尚缺乏雌性的自覺。她更喜歡沒事修剪老教職工樓前的小樹苗，或者，在該種菜的季節(jié)里，云昭可以獨自熟練地搭黃瓜豆角架子。
云昭在祖父的園子里自由自在地度過了整個童年和少年，以及，進入成年人的世界。
可最近，云昭猶豫著想答應(yīng)付冬陽。
她在小樹林里偶然碰到有情侶在接吻，甜蜜地糾纏著，云昭像小賊一樣偷看許久，她最終摸了摸自己過分飽滿天生紅透的嘴唇。
付冬陽沒什么不好。
他英俊，挺拔，年輕有活力。
云昭躺床上時在想付冬陽如果吻她會是什么感覺，她扭動身子，睜著無辜的一雙眼眨都不眨，忽然把被子一扯蒙住了臉。
現(xiàn)在，她一下背負(fù)巨額債務(wù)，跟做夢的一樣，云昭變得沉默。和張小燦告別后，她回職工樓，夕陽落在黑金的小鐵門上，紅紅昏昏的，祖父坐在她永遠喜愛的石墩子上聽昆曲。
正唱到牡丹亭驚夢。
云昭在園子外想很多，如果不能及時賠償，也許對方會找到學(xué)校，影響畢業(yè)，影響檔案，影響找工作像多米諾骨牌。她神情傷感，有點呆滯，偷偷哭過的眼睛微紅，好端端的為什么就撞上了那輛車子
嘴有點腫，得想辦法撒個小謊。
云昭切換成慣有模式，跑進去，撒嬌纏著祖父唱一段山坡羊。
“則索因循靦腆想幽夢誰邊和春光暗流轉(zhuǎn)”祖父唱到這句時，皺紋擠在一塊兒笑，“昭昭，去談戀愛啊，又不是大一那會兒了，同學(xué)們都嫌你小。”
云昭讀書早，考上a大時不滿十七。學(xué)期過了小半，才過十七歲生日。她臉上一熱，晃著老人胳膊嬌嬌軟軟的，“我是建筑狗，熬不完的夜，人長大了也變丑了沒人要跟我談戀愛”
幾次到嘴的話，都咽回去。老人無比疼愛她，人又開明，云昭很想跟祖父坦白自己惹了事，最終放棄。
十天后，云昭再次遇到陸時城，是在浮世匯，對面就是大使館。只是，她并不認(rèn)識他。
浮世匯有嚴(yán)格的會員制度，海歸居多，比起a市其他幾大俱樂部，會員更年輕化。很多生意，只能在飯局上談成，這是無可更改的事實。
門口停了一堆小馬、小豹子的，云昭依舊認(rèn)不全豪車，也依舊被剛進門的雄壯銅獸唬了一下。
她被專門侍者從側(cè)門領(lǐng)進，進入頂層。
來這里的姑娘，一水兒的長腿細(xì)腰，不需要五官完美，重在氣質(zhì)和辨識度，讓人看著舒服，有感覺。至于感覺是什么，那就是個微妙的東西了。音樂學(xué)院、電影學(xué)院、傳媒學(xué)院的學(xué)生不少，有著不俗的專業(yè)表演功底。
李經(jīng)理親自把姑娘們往包房里領(lǐng)，云昭足夠出眾，烏發(fā)雪膚，紅唇一點就要漲破似的，極具色彩感的沖擊。
她被張小燦說服到一起來應(yīng)聘，再到第一次露臉，這時，還是打了退堂鼓。她甚至沒多考慮，張小燦是怎么想起來浮世匯這個地方的。本市最佳商務(wù)俱樂部，云昭只是有所耳聞。
但那位豪車車主已經(jīng)授權(quán)保險公司進行追償，不賠償，對方極有可能起訴。她不愿意被人告上法院。
云昭有些目眩地看了看頭頂?shù)乃Т蟮鯚簦瑢γ娴拇笥彤嫞褚讶宋M去一樣，她情不自禁說“對不起，我能不能”
“把這兒當(dāng)什么了”李經(jīng)理收了步子，露出職業(yè)笑容，她身材高挑，整個人利落帥氣，一眼窺破年輕姑娘的心理，“這是小姐走來走去的夜場嗎里面，全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姑娘們，大佬如果要獲取性資源比你想象的容易，別太自作多情。這些人，來這里是有正事要談，不是來這睡你們的。再說，你們都是高材生，眼皮子肯定不淺，”她掃視一圈，“我之前說的不夠清楚如果，現(xiàn)在還不夠清楚的話，賠償違約金走人，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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