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臉上有東西嗎”察覺到她的停頓, 宋迎鶴撥了一下額前落下的碎發(fā), “還是突然發(fā)現(xiàn)了我的帥”
君雅眼中金光微動,看見他身后重疊的一個虛影,穿著明黃色龍袍的英俊男人, 即使是一個虛影也散發(fā)出久居上位的穩(wěn)重氣息,神色溫和而憂郁,對她笑了笑。
君雅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轉(zhuǎn)頭對石宇說“你看著處理,我相信你。”手在他肩膀上信任地拍了拍。
石宇“”你可以不用相信的。
打發(fā)走了石宇,君雅走到一邊的樹下角落,對宋迎鶴招了招手, 示意他過來。
宋迎鶴走到近前還在奇怪“就算突然發(fā)現(xiàn)我的帥, 也不用這么熱情吧”
他整個人都站在了樹蔭下, 君雅仰頭對他招手, 等他俯下身時, 突然手腕一翻, 手心印著絲線一般金光流淌的符文, 對著他腦門拍了一下。
宋迎鶴動作一頓, 眼神霎時變得空茫, 跟他重疊在一起的身影像是被什么力量一震, 微微后退了半步,從他身體里脫離出來。
君雅把他的身體放倒靠著樹桿,抬手放出屏蔽結(jié)界,轉(zhuǎn)身看向漂浮在半空中的男人“你附在他身上想做什么”
司徒修單手負在身后, 微微低頭對她行了一禮“還請姑娘幫我一個忙。事成之后,定有重謝。”
君雅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繼續(xù)講。
“我們司徒皇室,祖上曾有人與妖邪結(jié)合,留下了血脈缺陷,后代比常人貌美強健,卻有極大概率妖變,唯有與近親結(jié)合才能壓抑這種暴動。”司徒修緩緩道出不為人知的秘辛,“我是最后一代殘留的血脈,蓮兒在我之后出生,逃過一劫。”
“在她試探我時,我因為血脈的緣故險些失控,但我很清楚,對蓮兒只是兄妹之情。所以,我不能再讓這種茍且繼續(xù)下去了。”
他眼中染上深深的悲哀,緩慢而堅定地說“請姑娘賜我一死。”
“等等,”君雅按了按太陽穴,梳理著龐大的信息量,“你們皇室都這么會玩的嗎”
司徒修一愣,隨即解釋“我并不曾越雷池半步。”
想起司徒蓮的態(tài)度,恐怕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君雅眉峰微動,上下掃視他一眼“你早已死了千年,還需要我?guī)褪裁础?
見她有松口的跡象,司徒修神情一振,身形漸漸虛化,化為一片深紫色的霧氣,其中夾雜著黑氣,以及絲絲縷縷的金光,隱隱傳出一陣深邃的龍吟聲。
“紫氣東來”君雅眼神微訝,真正的紫氣乃是帝王之氣,現(xiàn)代早已見不到。即使是她,也只是略有耳聞。
紫氣凝結(jié),再度化為人形。司徒修臉色比剛才蒼白了兩分,他長長吐出一口氣,道“因了這血脈缺陷,后代若是不結(jié)合,便會遭到詛咒反噬,國運也會日漸衰頹。我身負護國龍氣,也敵不過詛咒之力的侵蝕,死后被困在宮中無法超脫。”
君雅沒接話,面不改色地看著他。
司徒修面容依舊年輕英俊,眼神卻已經(jīng)滄桑不堪“姑娘是我見過唯一身負功德之人,這詛咒只有你能解。但求解咒,我可將這護國龍氣贈與你。”
他以為自己死后,能夠徹底終結(jié)這齷齪的血脈延續(xù),還司徒蓮一段美滿正常的人生。而且他早有安排,將妹妹托付給了翟羽,或許一開始她會痛苦,時間一長也會放下執(zhí)念。
卻沒想過她會一頭踏入黑暗的深淵,再不回頭。
他眼睜睜看著江山傾毀,胞妹醉生夢死,寵信奸佞,幾乎報復性地摧毀一切,最后一樽毒酒了卻余生。
“皇兄。”一道輕得幾不可聞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司徒修身形一僵,垂在袖袍里的手悄然握緊。
空氣安靜了一瞬,司徒蓮走上前,緩慢沙沙的腳步聲,像踩在心上的鼓點。
她站定在他身后一米之遙,看著他微微彎下的脊背,不復記憶中意氣風發(fā)的挺拔,輕輕地開口“原來在你眼中,我們之間只是茍且”
司徒修轉(zhuǎn)過身,兩人有八分相似的五官,他目光溫和沉定,互相對視了半晌。
他說“蓮兒,我們之間并無茍且。”
“你胡說你竟然還不承認”司徒蓮怒目而視,漸漸眼底蓄起了淚,“那一晚醉酒后,分明是你送我回宮就連第二日,宮人們也都有流言傳出,甚至你為此杖殺了八千人填河如若不是真的,你為何要這么做”
“那一晚,我傳了翟羽進宮。”司徒修目光沉著,絲毫不亂,甚至帶著些無奈地笑,“你應當知曉,司徒皇室受到的詛咒,不論明面上如何后宮三千,開枝散葉,都會扣下一位公主在宮中。這不僅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國運。我既將你托付給翟羽,若是不杖殺那八千人給朝中之人看,他們轉(zhuǎn)頭就會另起謀反。”
司徒蓮雖有猜測,卻固執(zhí)地騙著自己,他對她也是有情意的。
如今聽他親口說出,這千年來的執(zhí)念像是一場泡影,心頭仿佛被人生生剜去一塊肉。
她垂下頭,忽然笑了起來,先是低低地笑,是那種感到可笑的笑,漸漸地聲音拔高,帶著幾分隱忍痛極的哭腔。
“你永遠都是這樣,看著溫和實則強硬,做了決定誰也無法動搖。從來都不顧我的意愿,只讓我活在你的羽翼之下。”司徒蓮抬起頭,漂亮的眼睛流下兩行血淚,在雪白的臉上格外鮮明刺眼。
她又哭又笑地看著他,笑聲嘲弄“養(yǎng)得我這般依賴你,又強行將我推進別人懷中,還美其名曰為對我好”
司徒修靜靜聽她發(fā)泄,半晌搖了搖頭“你還是不懂。”
司徒蓮氣息微微發(fā)抖,雙眼通紅地瞪著他。
司徒修嘆了口氣,轉(zhuǎn)身面向君雅,身形漸漸淡去,化為紫氣,聲音變得有幾分飄渺。
“姑娘,動手罷。”
君雅看了一眼司徒蓮,見她一身陰沉不說話,便轉(zhuǎn)回視線,伸出兩指抵在眉心,一縷金色的靈光沒入紫氣,循著黑氣包圍,慢慢裹成一團收縮起來。
金光化劍,隱隱有鏗鏘之聲傳出,飛快絞殺著黑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變淡。
當最后一絲黑氣消散,同為金色的龍氣自發(fā)化作虛影,龍身蜿蜒,纏繞在劍氣上,仿佛雕刻在劍身上的紋飾,隨著她的動作收回,一縷金光沒入眉心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