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進宮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 趙昀幾乎是在一瞬之間就放下了手中的奏章,起身就朝殿外走去, 太監(jiān)劉誼原本倚在旁邊打盹, 冷不丁見皇帝站起來了, 連忙跟在他身后追了出去。
應(yīng)迦月靜靜地立在那排書架面前, 看著上面的各種字畫古籍, 還有從前只能在博物館見到的陶瓷珍翫。
原來這就是臨安宮,這就是天下軍機政務(wù)總決之地。
應(yīng)迦月往前走了兩步,問道“這個是”
知道她是當今天子的客人,一旁的小太監(jiān)連忙恭恭敬敬地回答道“這是陛下心愛的天青釉折肩瓶。”
青如天,明如鏡,實在美極了, 仿佛大聲說一句話都驚擾了這件美好的瓷器。
應(yīng)迦月專注地凝視著面前那精美絕倫的折肩瓶,心中生了幾分奇異的感覺。宋瓷的流暢和諧之美,藝術(shù)水平之高, 她不是不知道, 可傳到后世的宋瓷卻是少之又少,所以遠遠比不上明清瓷器的熱度,此時能夠親眼觀摩這些舉世無雙的宋瓷,難免心潮澎湃。
趙昀走近的時候, 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身著天青色繡花褙子的少女靜靜立于書架之前, 收斂了平時的鋒芒,仿佛與那面前的瓷器融為了一體,整個人看起來溫柔又恬靜。
趙昀不愿打破這份美好, 便徑自走了進去,尋了把椅子坐了下來。
那太監(jiān)看到官家走進來了,正要行禮,見對方做了個“噓”的手勢,這才堪堪噤了聲,依舊站在應(yīng)迦月的身邊,為她解答問題。
“要是有相機就好了”應(yīng)迦月自言自語地呢喃了一句,旁邊的小太監(jiān)沒有聽清,便精著耳朵細聽了一遍,“您說什么”
“沒什么。”應(yīng)迦月自嘲地笑了笑。
就算能拍下來又有什么用呢,她也傳不回現(xiàn)代啊。
于是只能是駐足在原地,遠遠欣賞著這些珍貴無比的“文物古董”,只希望能用自己的眼睛將它們畫在心里。
看得出她很喜歡這個地方,趙昀緩緩走上前去,站在了應(yīng)迦月的身后,那小太監(jiān)見狀連忙退了出去,生怕打擾到他們二人。
“你若喜歡這些,朕便為你尋來這大宋最名貴的瓷器,著人放在你的宮里,每日醒來都可以瞧見。”
趙昀的聲音忽然在耳畔響起,應(yīng)迦月卻并不覺得意外,她轉(zhuǎn)過身來朝他行了個禮“民女給陛下請安。”
趙昀連忙扶住了她的手“沒有外人在,就不必拘禮了。”
應(yīng)迦月不動聲色地避開了他的手“不是名貴的東西就是最好的,有時候,瓷器也是要看眼緣的。就如同眼前這折肩瓶,民女讀不懂它,卻自然有人愿意去讀。”
趙昀卻沒有因為她的反應(yīng)而惱羞成怒,只是淡淡笑了起來,自嘲道“朕是個再俗氣不過的人,自小便出生在鄉(xiāng)野田間,比不得在宮里出生的皇子,自幼便博古通今、眼光獨到。哪怕只是簡單的山水畫,也要比旁人費上三倍的力氣才勉強入門。可若是你喜歡,朕會為了你去學(xué),就算讀不懂你的心,只要能多靠近一點,便足夠了。”
趙昀說出這番話的時候,應(yīng)迦月承認自己是有那么一分感動的,畢竟這樣的話從一個帝王的口中說出來,著實不太真實。可她也清楚的知道,對方并不是真正的喜歡自己,因為她見過真正的喜歡是什么樣子的。
“陛下。”思考了很久,應(yīng)迦月終于忍不住問出了口,“這天下女子千千萬萬,為什么一定要纏著我不放呢我自問只不過是個普通人,既沒什么本事,也不愛你。不過是一具軀殼進了宮,平添一雙筷子吃飯,有何意義”
“這世上不愛朕的人何止你一個既然一定要有人進宮,為什么不挑一個朕喜歡的”趙昀俯下視線,湊近了她,嘴邊揚起一絲詭異的笑意,“更何況,朕每日哄著你,慣著你,寵著你,總有一日你會愛上朕的。”
聽到這樣的話,應(yīng)迦月一下子便愣住了,旋即皺起眉來,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人。
以前相處的時候還沒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怎么覺得他的想法越來越畸形了,甚至有些可怕
看見她這副表情,趙昀卻并沒有失望,他收斂了方才的笑意。
轉(zhuǎn)過身來,冷聲道“考慮清楚了嗎賈府的人頭都懸在你的手上,應(yīng)純之還在東廣苦苦堅守,你忍心看著自己的父親就這么白白戰(zhàn)死嗎。”
應(yīng)迦月雙手緩緩攥起來,眼眶也微微發(fā)紅。
他的聲音陌生而又疏離,不再是從前那個客氣明朗的少年,會為了幾袋干糧便誠懇道謝,而是多了幾分帝王的凌厲果決之感,不容拒絕。
“朕聽說,秦九韶回來了。”趙昀側(cè)過臉來看了她一眼,狀似不經(jīng)意地提醒道,“朕還以為他死了,很是傷心了一陣呢。淮河的水那么涼,可得好好補補身子啊。”
他這句話,力度拿捏的剛剛好,不用細想便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一個一個威脅的籌碼壓了上來,應(yīng)迦月只覺得自己快要喘不過氣來了,通身無力又疲憊。
在這樣皇權(quán)至上的時代里,她又能有什么辦法呢她既不是運籌帷幄的政客,也不是武功蓋世的刺客,為了保住身邊的人,只能乖乖走進這個為自己設(shè)定好的圈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