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隊進(jìn)了城, 沿著街道慢慢走著, 這過程中暗衛(wèi)沒有出現(xiàn), 連面都沒有露, 蘇湘湘一路上都提不起興致來,悶悶不樂的。
在馬車上看著外面零星的人群,安安靜靜發(fā)呆。
這是她第二次,聽人提起關(guān)于九七的身份, 說他不是漢人, 不是大驪朝的子民, 身體里流著外域人的血液。
他是不一樣的,是異族,是遲早會背叛的。
第一次是在長安,就因為旁人都說他有胡人的血統(tǒng)所以不能留在她身邊,第二次他便連面都不能露, 又變成當(dāng)初那個安靜沉默的影子。
暮色半掩, 一行人總算趕到要落腳的客棧門前,開始找地方放置貨物跟安置車馬。
人群熙攘, 但是井然有序,收拾著馬車跟貨物。
蘇湘湘跳下馬車, 伸手把慕云扶下來,挽著她的手往客棧走去, 側(cè)了臉問慕云, 小聲問她, “慕云姐姐, 是只有雪月城城主這樣嗎只有他不喜歡胡人嗎”
“為什么九七不能進(jìn)來他也是大驪朝的子民啊。”
“其他地方管得沒那么厲害,其實雪月城對胡人管制也不嚴(yán)格的。”慕云安慰蘇湘湘,“只是這段時間北漠那邊有些鬧騰,所以才這樣。”
“不要擔(dān)心,只是暫時不能露面而已。”
蘇湘湘惴惴不安,勉強(qiáng)著笑了笑,“那么,客棧他也不能住嗎”她跟在慕云身后上樓,提著裙擺,一節(jié)節(jié)踏上階梯,上了年歲的木制樓梯發(fā)出“吱呀吱呀”的聲音。
“這個可以,只要別太招眼就行。”慕云停下腳步,回轉(zhuǎn)過身看著蘇湘湘,“但是你要知道,他現(xiàn)在的臉有點引人注意,可能需要低調(diào)點兒。”
齊域從后面跟過去,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莫要想太多,你只管等著他就行了,只是進(jìn)城的時候費點功夫而已。”
蘇湘湘不知道該如何反應(yīng),只是咬了唇,不知所措地點了點頭,她之前對于外界接觸得少,不知道外面對于異族的排斥,從長安出來也只是待過那個小鎮(zhèn)。
就在剛剛她才忽然認(rèn)識到九七是外域人這個事實。
蘇湘湘的房間被安排在了慕云的旁邊,她自從到了客棧就一直待在房間里,一直牽掛著九七,晚飯的時候下去廳堂里吃飯也心神不寧的,沒什么精神地拿筷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戳著碗里的米飯。
客棧里的飯菜不錯,廳堂里也還算熱鬧,小二來往于各桌之間,這么吃飯倒是熱鬧,菜還沒上齊,慕云還在一邊忙著,蘇湘湘心思就沒在這里,發(fā)了不知多久的呆,然后就聽到客棧柜臺那邊的喧囂。
蘇湘湘眨眨眼,轉(zhuǎn)頭看過去。
只見一個淺灰色衣服的青年被推倒在地上,連帶著背上的一個背簍都被弄倒,里面不知什么帶著泥土的東西滾落出來,灑在他身邊。
他頗為瘦弱,哪怕是穿著冬衣也能看出瘦削的身形,靠在柜臺上,大概拉扯間發(fā)冠被扯掉了,發(fā)絲半遮半掩,看不清神情。
推倒他的那個人身著錦衣,眼睛胖成一條縫,說話的口氣也是蠻橫的,“誰讓你擋本公子的路”身后幾個家丁跟著,一看就人多勢眾的。
旁邊圍了不少人,大都在看熱鬧,小二連忙過去賠笑,“我道是誰,原來是孫公子,咱別跟這些下等人計較。”
“橫豎都是一條賤命,何苦臟了自己的手呢。”小二點頭哈腰的,一邊用眼色示意身后那青年快走,被稱為孫公子的那人卻不依不饒的,推開小二,伸出手指著地上那人道“他弄臟了我的衣袖,不該賠我嗎”
“還有你們這是什么客棧這樣的人也讓他進(jìn)來小心我去官府告你們一個私通外敵。”他拔高了聲音,背著手站在那里就是不動,一副無理取鬧的模樣。
大概是動靜太大了,就連掌柜的都從里間出來了,“今天多有怠慢,孫公子莫要生氣,今天這頓飯給您免了。”
“不行。”胖子哼了一聲,用下巴對著地上的青年,“得讓他賠我的衣裳錢。”
掌柜的脾氣極好,仍是笑瞇瞇的,慈眉善目的模樣,朝他拱了拱手,行了一禮,“這銀錢,小店也一并賠給您。”
“不是我說,掌柜的您何苦如此包庇一個異族呢”胖子不耐煩了,他壓根就不稀罕那些錢,純粹就是想找個理由找麻煩,看向地上青年的眼神帶了鄙夷,“本來就是下等人,活該入賤籍。”
“照我看,就該讓城主把這些人趕出去。”
青年慢慢爬起來,顧不得一身狼狽,彎腰在地上撿著從背簍里滾落出去的東西。
直到他都收拾完,直起身來,露出一雙眼眸,蘇湘湘才詫異地發(fā)現(xiàn)他的眼睛是碧綠色的,五官卻有些柔和,文文弱弱的,并不粗獷大概又是一個混血。
“得饒人處且饒人。”掌柜的面上還是掛著笑,仍然堅持著,“咱這是小本生意,孫公子體諒一下,莫要鬧出這些事情來。”
“再說了,慕容大夫當(dāng)初也造福過一方百姓,若我沒記錯,孫公子也是去慕容大夫的醫(yī)館取過幾次藥的,便是過往有什么不和,也不該如此奚落。”
大概是被說中痛腳了,胖子漲紅著一張臉,卻仍然嘴硬,“他現(xiàn)在可開不了醫(yī)館了,城主可是下過命令的,身入賤籍之人不得從醫(yī)行商,也不得入客棧留宿。”
“況且他可是胡人”
“他不是我們大酈朝的人,誰知道他什么時候會出賣我們。”
蘇湘湘抿了抿唇,放下了碗筷,她想起了九七。
“莫不是掌柜的您想包庇他嗎”孫公子揚起頭,質(zhì)問著,隨即又看了那瘦弱的青年一眼,“況且這人不識好歹,我看便直接送進(jìn)牢里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