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極了高中時的她。
那時候的姜謠扎著高高的馬尾辮,穿著校服裙,成天一副春風(fēng)得意不可一世的模樣,特別鮮活。
季渃丞自己都沒想到,原來姜謠的樣子在他心里扎根的那么深。
“襯衫我洗好之后還給你。”姜謠捋了捋頭發(fā),把換下來的肥大白襯衫遞給馮連。
季渃丞搖搖頭:“不用了,我”
“我還有工作要忙,昨天謝謝老師。”姜謠飛快的打斷季渃丞的話,催促似的拍了拍馮連的肩膀。
馮連笑呵呵的頷首:“季教授再見。”
他當(dāng)然知道姜謠的心思,用還襯衫這個拙劣的借口,再見季渃丞一面。
不然這就在季渃丞家,放洗衣機(jī)一甩就行了,哪有那么麻煩。
可惜不光是馮連,連季渃丞也明白姜謠的心思,但他只是輕輕的點了點頭,目送姜謠和馮連出門。
原來理智,并不是永遠(yuǎn)占據(jù)上風(fēng)的。
哪怕他清楚的知道,昨天晚上只不過是一場意外,但他仍然因為姜謠一句“你喂我”而心頭發(fā)顫。
唉。
季渃丞只在原地回憶了片刻,就干凈利落的收拾了電腦包,穿戴整齊的出了門。
昨天耽擱了進(jìn)度,今天大概又要通宵了。
路面尚有積水,沉淀了一夜,又被輪胎踐踏的泥濘不堪,幾片脆弱的綠葉倦倦的黏在石階上。
帝都還籠罩在層層霧霾之中,影視城卻已經(jīng)天光大亮。
姜謠延誤了拍攝,被導(dǎo)演毫不留情的一頓罵。
女主演正在遮陽傘下休息,看見姜謠頂著大太陽挨罵,幸災(zāi)樂禍的撇了撇嘴,連腿都抖的歡快了幾分。
片場枯燥,樂子本來就少,沒有針對誰,但誰成為笑柄誰就是取悅大家的對象。
只不過今天恰巧是姜謠罷了,而且還是年輕漂亮的姜謠,這讓吃瓜看戲的人有種微妙的優(yōu)越感。
哪怕你長得再好看,是什么宅男女神清純玉女,還不是被制片導(dǎo)演乃至燈光造型折騰的小透明。
一切源于不紅。
馮連掛著營業(yè)式假笑給人賠禮道歉,拿錢請全組工作人員喝冷飲。
但姜謠卻沒什么反應(yīng),就好像被罵的人不是她一樣。
馮連心里明白,姜謠不是沒臉沒皮,她只是真的不在意別人對她的評價。
其實有時候,他覺得姜謠特別生機(jī)勃勃,有時候又覺得她沒有一點煙火氣。
你說她心高氣傲,但她從來沒看不起誰,好像跟合得來的龍?zhí)锥寄軞g天喜地的聊起來。
但要說她熱情洋溢,卻沒有絲毫真實感,好像能讓她發(fā)自內(nèi)心有反應(yīng)的人或事特別少。
說到底,她真心實意在意的,也就只有那一個人的眼光,甚至做些什么事,大概也是為了合那個人的眼光。
馮連皺著眉,不安的捏了捏手里裝著襯衫的袋子。
情深不壽,動情太深的女演員,是會遭報應(yīng)的。
“想什么呢,我手機(jī)拿著。”姜謠調(diào)皮的揪了揪馮連的小胡茬,把手機(jī)扔給了他。
馮連恍然回神:“啊,我給你充電。”
姜謠看他懵兮兮的樣子,噗呲一樂,轉(zhuǎn)身去化妝間了。
其實她心情格外好,連被看笑話都阻止不了的那種好。
她心里有種敏銳的直覺,似乎在某種特定情境下,季渃丞會對她放松警惕,而他放松警惕的時候,竟然有種已經(jīng)動情的錯覺。
馮連沒跟過去,他坐在保姆車?yán)锩妫敝澹p腿并攏,特恭敬客套道:“哎姜總。”
“好的好的,謠謠最近不錯,就是瘦了點,哦,昨天去個真人秀當(dāng)飛行嘉賓,不小心磕了腿。”
“沒事,都處理好了,謠謠特別努力。”
“是是是,姜總,我有件事”
“《穿越時光降臨》這個劇,能不能偷偷給謠謠安排,別讓她知道。”
看來是就此錯過了,說心里不失望,那是假的。
姜謠胡思亂想著,注意力就有些飄了,在場上跑動的速度也漸漸慢了下來,索性她不是主要人物,也沒人關(guān)注到她。
只是沒想到,越是嘈雜的環(huán)境,卻越是容易把人割離出來。
她覺得自己身邊安靜極了,哪怕場館內(nèi)正沸反盈天著。
如果是以前,她肯定毫無顧忌的去找季渃丞,管它什么規(guī)則,什么情面。
她從小莽莽撞撞,肆意妄為,對喜歡的人絕對真心,對討厭的絕不多給個眼神。
可是姜謠輕輕咬了咬下唇,情緒又低落了幾分。
她還記得當(dāng)初在物理辦公室里,季渃丞讓人心驚膽寒的嚴(yán)厲,讓她現(xiàn)在回想起來都心有余悸——
"你是不是認(rèn)為家里條件好,就不用努力了?"
"班里好多同學(xué),看在你的背景上,讓著你,忍著你,但除了家世,你還有讓人敬佩和服氣的地方么?"
季渃丞的這兩句話,就像埋藏在她心里的兩根釘子,在她沖動的時候,想要不管不顧的時候,若有若無的刺她一下。
她開始習(xí)慣不斷反問自己,這么做,季渃丞會不會不喜歡?
哪怕事實上,季渃丞根本不會知道她做了什么,更不會關(guān)心她做了什么。
姜謠自嘲似的笑了笑,不由得有些胸悶,仿佛空氣都渾濁了些,烏煙瘴氣的。
場上嘉賓多,大家有意無意的爭著鏡頭,姜謠原本在最邊緣,莫名其妙的就被推到了中心。
對面的嘉賓和她背對著,搶道具的時候猛地向后一退,正好撞到姜謠身上。
姜謠猝不及防,想要伸手抓住身邊的男嘉賓保持平衡,卻在最后關(guān)頭硬生生卸下了力道,把手縮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