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中也無聊地用勺子把盤中的蛋糕折騰成一團(tuán)漿糊。
單手撐著下巴,忍不住長長地嘆了口氣。
聽起來很玄幻,然而的確是現(xiàn)實(shí)。
這已經(jīng)是他第七十五次經(jīng)歷了這一天。
中原中也被困在了太宰治死亡的這一天。
也就是在今天下午六點(diǎn)三十分,他會坐在辦公室目睹太宰治從天臺落下的身影。
看著他的身體砸在堅硬的大理石地磚上,濺開一朵朵血花。
他會與他視線交錯,會看見他那雙總是包裹著黑暗的鳶色眼睛帶著解脫與喜悅,一點(diǎn)點(diǎn)渙散,最終沉寂。
中原中也很難形容自己的心情。
從最開始的震驚,到陷入輪回的迷茫,再到現(xiàn)在的無奈與坦然。
短短的幾十天,中原中也覺得自己快過了一年。
每天都在重復(fù)著同樣的事情,著實(shí)相當(dāng)無聊。
中原中也也不是沒有嘗試過拯救太宰治,然而無論他使用什么方法,太宰治終究會走向死亡以各種方式,或死于自殺,或死于意外簡直就像是蘋果一生注定在重力的影響下掉到地面一樣,是個無法更改的事實(shí)。
不知不覺中,六十次輪回已過,中原中也漸漸也選擇了放棄,頹廢的徘徊在這僅有的一天時間里。
“中也先生,怎么了”
中原中也聞言抬起頭是中島敦。
“沒什么。”中原中也輕輕搖了搖頭,遮掩掉眼中的情緒。
“對了,您看到太宰先生了嗎”
“他在車庫。”中原中也懶洋洋的說道。
“誒太宰先生是要出門么”
中原中也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太宰治去車庫一般只有兩件事,一個是出門,一個是在他的車上搞惡作劇。
最常見的就是炸彈,為此,中原中也不知道賠掉了多少輛好車。
簡直暴殄天物。
“那我去車庫找他吧。”中島敦向中原中也行了個禮,有些困惑的嘟囔著向車庫走去。
“奇怪中也先生今天不是一直坐在食堂么什么時候去車庫還正好看見了太宰先生”
中原中也“今天”當(dāng)然沒有去過車庫。
車庫是他在剛剛開始輪回的那一天去的。當(dāng)時驚詫于太宰治的突然自殺,便想找到他搞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結(jié)果誤打誤撞看見了在自己車上動手動腳的太宰治。
原本內(nèi)心的傷感直接被抹消的七七八八,中原中也看著那輛剛剛才入手沒多久,價值三千萬日元,與自己正值熱戀期的卡宴,頓時恨不得把太宰治按在地上打一頓。
這個混蛋,果然不能輕易同情他。
至于太宰治到底在車上放了什么東西,中原中也也完全懶得深究了。反正不是炸彈就是什么嚇人的玩意兒,總歸不是什么好東西。
與其自投羅網(wǎng)去被炸一次,不如就當(dāng)看不見,彼此相安無事。
至于那輛車,就當(dāng)從沒買過吧。反正中原中也是不打算再碰了。
說起來,和太宰搭檔了這么久,卻好像從來沒看清那個人的想法呢。
總是說著欠揍的話語,好像把逗他生氣當(dāng)做全部的樂趣。
簡直像個小學(xué)生一樣。
那太宰治對于自己又是什么呢
搭檔伙伴上下級還是天生的孽緣
中原中也又迷茫了。
“三,二,一。”
伴隨著中原中也倒計時的結(jié)束,太宰治所在的boss辦公室里突然響起了著火警報。
屬下們紛紛沖入辦公室,“救”出了被淋的渾身濕透的太宰治。
中原中也翻了個白眼。
也不知道太宰治這家伙怎么想的,大白天的,居然在自己辦公室燒東西。
說起來,仔細(xì)想想,太宰治今天反常的行為好像相當(dāng)多。
啊,忘了說了,現(xiàn)在是中原中也輪回的八十一次。
中原中也的記憶力本來就不錯,一天的事情重復(fù)八十一次,哪怕是閉著眼睛也能夠背出來哪里發(fā)生了什么事了。
“中也先生,boss今天到底怎么了”太宰治的秘書苦著臉,偷偷湊到中原中也耳邊低聲詢問。
我怎么會知道
中原中也心道。
太宰治這家伙,有什么想法總愛藏在心里,看透了什么也總是不說,自顧自的安排好事情的發(fā)展。
不過,的確是讓人有些好奇,忍不住想去探究太宰治今天到底在搞些什么鬼。
反正這樣渾渾噩噩過下去是一天,自己給自己找點(diǎn)樂子也是一天。
哪怕做了再出格的事情,當(dāng)夜凌晨還是會清空重來。
這么想著,中原中也走進(jìn)了太宰治的辦公室。
拋開滿地的水,辦公室還是和原先一樣,歐式裝潢中透著極盡的簡約仿佛是一件裝飾豪華的監(jiān)獄。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糊味兒,中原中也順著氣味的方向走去,看見了墻角那一攤還沒來得及清理掉的殘渣。
從殘存的一點(diǎn)點(diǎn)遺骸來看,像是一本書。
奇怪太宰這人大白天好端端的燒書干什么
“你在看什么”熟悉的語調(diào)冷不丁從背后響起,把中原中也嚇了一跳,下意識回過頭,對上了太宰治那雙含笑的眼睛。
“我怎么不知道,你還是條賊蛞蝓。”
“你才是賊呢,死青鯖。”中原中也條件反射的回嘴。說完后,自己都愣了。
如果沒記錯的話,拋開救援太宰治時,這還是八十一天一來,太宰治頭一次如此主動的和他說話。
雖然是在如此尷尬的場景下。
不知道為什么,中原中也突然鼻頭有點(diǎn)酸。
他不是什么多愁善感的人,也不是沒見過生離死別。
只是這樣一次次看著太宰治死亡,又一次次看著他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格外的讓人有不真實(shí)感。
是不是這一切都是我在做夢呢
中原中也這么想著,伸出手,掌心觸碰到了太宰治的手腕。
皮膚微涼,帶著人體的熱度。
嗯,他是活著的。
中原中也突如其來的動作讓太宰治一僵,他愣愣的看著中原中也握在自己手腕上的手,一瞬間竟然想不到什么回懟的話語。
也許過了很久,也許只是一瞬,太宰治挪動著有些僵硬的的嘴角,一如既往的用嘲諷掩蓋內(nèi)心的情緒“阿拉,我怎么不知道你居然是這么依戀主人的狗”
中原中也最后一絲惆悵在太宰治欠揍的話語中煙消云散,他干脆利落的給了太宰治一腳。
“好疼啊,你這只暴力的蛞蝓”
中原中也鼻腔中發(fā)出了一聲輕哼,他站起身,指著那團(tuán)燒成灰燼的不明物體道“你在燒什么”
太宰治一愣,視線下意識的看向右上方看去,卻又很快被他強(qiáng)行糾正回來“中也怎么突然這么關(guān)心我了哇哦,真讓人害怕。”太宰治裝模作樣的搓了搓手臂“都是雞皮疙瘩。”
“可拉倒吧,你一手臂繃帶,哪里摸得到雞皮疙瘩”中原中也翻了個白眼,毫不留情的戳穿了太宰治的謊言。
太宰治訕訕的放下手。
見太宰治不愿說,中原中也也就放棄了刨根問底的想法。
“去喝酒么”中原中也試著邀請道。
他看了眼墻上掛著的鐘表,已經(jīng)三點(diǎn)了,還有三個半小時,太宰治就會來到天臺,一躍而下。
之前,中原中也也不是沒試過找其他事情干擾太宰治自殺的進(jìn)程,然而他卻從沒有答應(yīng)過。
這一次,中原中也也沒抱什么希望。
然而沒想到的是,太宰治居然點(diǎn)了點(diǎn)頭“好。”
半個小時后,坐在常去的酒吧,看著吧臺上那杯加了冰塊的威士忌,中原中也還有些茫然。
居然真的答應(yīng)了。
“怎么了不是中也要和我一起喝酒的么”太宰治拿起杯子,輕輕晃動杯中的冰塊,冰塊碰撞在杯壁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啊,事先說清楚,是中也要請我喝酒的,我是不會付錢的哦”
“知道了知道了。”中原中也回過神,忍不住低聲嘟囔著“說的好像我有多吝嗇一樣。你這家伙,都是boss了怎么還這么摳”
“這你就不懂了。”太宰治嘆了口氣“雖然我是boss,可港黑的錢卻落不到我口袋里。我可是窮的叮當(dāng)響呢”
“那你炸車時怎么就不考慮自己窮的叮當(dāng)響”中原中也回懟道“一輛接著一輛,難不成我的錢不是你發(fā)的工資,是偷來的”
“錢到了中也口袋里就變成中也自己的了,哪能一樣”
“你可真能說。”中原中也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
冰涼醇厚的酒液讓他情不自禁的瞇起眼睛。
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樣安逸的喝酒了。
這樣也好,既然明天無法改變,不如先喝個酩酊大醉,再考慮明天的事。
“你這家伙,有事為什么老喜歡瞞著我呢”
太宰治拿著杯子的手一頓。
“為什么這么說”
“哈你這家伙不是一直都這樣么算計的明明白白,把我當(dāng)傻子耍。”
“我們是搭檔啊有什么需要瞞著我的呢”
既然把我拉來港黑,就給我從頭到尾負(fù)全責(zé)啊
這么,這么把我一個人孤零零的扔下算什么
也許是因?yàn)榫凭木壒剩瑝阂诌@么多天的情緒毫無保留的徹底宣泄出來。
靠,我在說些什么啊
矯情兮兮的。
中原中也狠狠的揉了一把眼睛,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然后將空杯子重重的砸在了吧臺上。
“再來一杯”
太宰治沒有說話,只是一口接著一口飲著杯中的酒。
如果此時中原中也能夠轉(zhuǎn)過頭,就能看到太宰治握著被子,微微顫抖的手指。
兩人就這樣沉默了許久。
混蛋,好歹也說些什么啊
中原中也有些無聊的想要找點(diǎn)話題,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無意間一個轉(zhuǎn)頭,中原中也驀的僵硬了身體。
昏暗的燈光下,太宰治的側(cè)臉被渲染的愈發(fā)精致而富有朦朧美。
中原中也聽見自己的心臟怦怦跳動起來。
太宰這家伙好像有點(diǎn)好看啊
呸呸呸我在想些什么亂七八糟的
中原中也被自己腦袋里的想法嚇了一大跳,臉頰瞬間漲得通紅。
不對不對,我一定是這幾天被折磨的腦袋糊涂了,居然覺得太宰治那張死青鯖臉好看
雖然好像的確蠻好看的
不對不對,冷靜點(diǎn),中原中也把這gay里gay氣的想法從你腦袋里趕走
可是越想冷靜,中原中也就越是冷靜不下來,心臟就跳動的越快。
他干脆裝作喝醉的樣子,直接趴在了桌上,將一臉復(fù)雜的情緒盡數(shù)藏在了手臂下。
“喝醉了么”耳邊響起太宰治的呢喃聲,中原中也卻一動也不敢動,甚至連呼吸都下意識的放緩了。
快走快走快讓我安靜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