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過數(shù)日,終于到了武光和李萱約定的日子。
他把自己搞得清清楚楚,把母親的玉佩在身上塞好,迫不及待的前往和李萱約好見面的地方。
廟會舉辦的地方,是榆山青龍寺前,平日空曠的道路上,現(xiàn)在沿路插滿了旗子,并被大大小小的攤位塞滿了。
在所有攤位的中央,一個巨大的戲臺引人注目,臺子后面正在熱火朝天的化妝和準(zhǔn)備。
臺前的位置已經(jīng)被站了七七八八了,幾個好的位置都停了轎子,幾個公子哥正一邊聊天,一邊嗑瓜子,他們的仆人為他們四處奔走買東西和傳遞消息。
也有幾個轎子正面垂著薄紗或珠簾,里面坐著的是有錢人家的女眷,她們通過揭起的窗子互相談笑,說著最近的新鮮事。
其中有一個女眷的轎子里,一個少女柳眉不展,輕輕地?fù)u著扇子。
在旁邊轎子里,一個稍微年長的女性似乎是她的同伴,這個女性看向少女"妹妹為什么不高興呢"
"表姐,我最近有些厭煩出來看戲了。"
少女一邊回答,一邊將扇子伸出窗外,一個丫鬟立刻熟練地接過扇子。
表姐害怕少女真的不高興了,但又不敢表現(xiàn)出來,她對少女賠笑道"偶爾陪表姐出來也挺好的嘛,這個戲班是從南方來的,平時見不到,換換口味也挺好的。"
"南方來的"
少女好奇的問道,她輕輕轉(zhuǎn)過臉來,臉部輪廓十分精致,想必以后一定是個大美人,讓表姐也看呆了。
但表姐沒有放過這個吸引她注意的機(jī)會,回答道"是啊,他們平時住在船上,沿著河道走,到有聚落的地方就停下演出。"
"那今天演什么啊"
"梧桐雨。"
少女看向窗外,但是不是戲臺,而是川流的人群。她每次出門,都喜歡觀察蕓蕓眾生。
她有時候有種奇怪的想法,覺得每個人背后都有從未被述說過的故事。她對這些事很好奇,但以自己的身份和家教,去試圖正面探究的行為往往都是不禮貌的。
忽然她認(rèn)出了一個見過的人,是一個興高采烈的書生,傻里傻氣地往前走。
她下意識的發(fā)出了不屑的聲音。
一個丫鬟走了一步上來,在她耳旁說道"上次聽我們家票號的伙計說,那人是城外書院的學(xué)生。"
少女點點頭,丫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表姐也聽到了她們在說什么,如果是平頭百姓,可能會拿這件事來開玩笑。
但表姐識相的沒那么做,最大的原因是因為她的表妹,旁邊轎子的這個少女,是北方巨富耿光宗唯一且最寵愛的女兒耿思媛。
多少人社交場上一輩子攀不上的高枝,自己再多是十個膽子也不敢拿她開玩笑。
耿思媛心里想到那個少年,總覺得無名火起。但再想想,作為耿光宗的女兒,自己的婚姻注定嫁給對等的人,自己也覺得這樣是最好的結(jié)果。
和那種人是終究連不上任何關(guān)系的。
看著他的身影淹沒在人影里,她招招手,讓丫鬟再把扇子拿過來。
武光穿過人群,看到了李萱,她畫上了眉毛,看起來比平時莊重多了。
人聲鼎沸,李萱張開口說了什么,武光聽不見,于是她往前走了幾步,結(jié)果在人群涌動中,不知道誰直接撞了她臉一下,她委屈的皺起了眉毛,看樣子都快哭了。
武光趕快向前,把她扶在懷里,往人群外擠。因為著急,他的身法突然圓活起來了。左擰右擰,一下就出了人群,拉著李萱,兩人往青龍寺的臺階上逃去了。
一直上到過了山門,到了青龍寺天王殿外。
一停下,李萱的眼淚就忍不住掉了下來,武光手忙腳亂地拿出手帕替她擦拭,發(fā)現(xiàn)李萱的臉不光看上去像瓷娃娃,摸起來也軟軟的手感很好。
過一下子,她看起來沒那么難過了,小鼻子吸了一下鼻涕。
"謝謝武公子。"
武光笑了,說"我們?nèi)ス湟还浒桑纯茨懿荒馨衙惯\甩掉。"
"好。"
兩人沒有從臺階上下去,而是另走了小路,以免碰上擁擠的人群。
終于又看到了繁華的廟會,李萱緊緊抓住武光的袖子,緊張兮兮的走進(jìn)人群。
不過她的目光很快就被各種表演給吸引了,有兩個雜技藝人表演用罐子疊羅漢。
一個人往另一個人手上疊罐子,兩只手都疊了六七個罐子以后,竟然不倒。
眾人剛喝彩,藝人又伸出一只腳獨立,讓同伴往他腳上疊罐子,也疊了五六個。
在一片張大了嘴的觀眾面前,表演者慢慢向后仰去,手上和腳上的罐子都搖而不倒,看得周圍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然后又由他的同伴,把罐子放在他的鼻子上,一個加一個疊了起來。
當(dāng)疊了五六個以后,依然不倒,眾人發(fā)出雷鳴般的喝彩和掌聲,紛紛投出賞錢,而這個過程里,罐子還是沒倒。
李萱興奮地拉了拉武光的袖子,沒想到接下來的表演更刺激了,表演者拿出明晃晃的尖刀請觀眾查驗。
李萱嚇得躲在了武光身后,但是又探出半個腦袋。
武光安慰她說沒事的,這些都是練過的行家。
果然,表演者熟練地往上投擲短刀,但又隨即用另一只手接住,又換手再投,連環(huán)不斷。之后一把刀加到兩把三把,還是連環(huán)不斷,看的李萱發(fā)出了哇的聲音。
可接下來,表演者又頭頂蘋果,看來打算讓同伴扔飛刀擊中,周圍的驚嘆聲紛紛響起。還沒開始表演,頂蘋果的人先繞場轉(zhuǎn)圈,拿著袋子收賞錢,而圍觀人群紛紛投錢。
但是卻把李萱嚇壞了,她趕快和武光說不看了不看了,武光只得作罷。
兩人走了一段,又聽見大喝聲和跺腳聲,原來一個武僧正在表演武藝,引得兩人好奇的觀看。
武僧有兩人,一人表演拳術(shù),一人表演棍法。
武光不會棍法,就先看向拳術(shù),只見僧人手法一勢連一勢,是在打連環(huán)不斷的拳套,打幾勢就做出一個抱身下沉的動作,腳一落地就是一聲響。練到一些動作時以聲助力,大喝如雷震。
而僧人的身法,則是不斷左右擰裹,身體大幅度起落沉浮。武光在求志塾里學(xué)的武術(shù),并沒有那么大的動作,也沒有套路,也沒有發(fā)出聲音,所以僧人的表演讓他很稀奇。
然后他發(fā)現(xiàn),另一個人表演的棍法,雖然不是拳,但運動的方式和拳法是一樣的。
但畢竟學(xué)藝尚淺,武光也看不出門道來,就和李萱一塊往大戲臺的方向去了。
可戲臺的位置早就坐無虛席了,連空地上都坐滿了人,武光和李萱只有遠(yuǎn)遠(yuǎn)的站著看了,只看見一個老生在臺上獨唱。
李萱問"公子,這是在演什么啊"
武光聽了一下,解釋說"這演的是唐明皇,他在馬嵬坡失了楊貴妃,現(xiàn)在在獨自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