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是笑,瞇著眼睛看著漂浮在空氣里的煙霧顆粒:“挺行啊,這孫子,他這是壓根兒沒打算從里邊兒出來啊”
張律師肅穆的沉默著,應(yīng)該是表示默認。
我沖他勾勾手:“哥們兒,幫我給局子里的姜董帶句話。”
“什么”張律師奇怪的湊了過來。
我伏在他耳邊低聲道:“你跟姜伯約說,你他媽有病,你當(dāng)老子拉著整個秦家墊背是特么在跟你玩兒過家家呢!”
...
早在向淮林給我說姜伯約這些年的光榮事跡的時候我就背地里留了個心眼兒。于是現(xiàn)在我能坐在秦顥辦公室里嬉皮笑臉的跟他說:“哥,姜伯約出了點兒事兒,你得幫我。”
秦顥消息靈通的很,估計比我還先聽說這事兒,淡定道:“秦揚,要變天了,以前什么事兒哥都能寵著你,但這事兒二哥幫不了你。老爹快退休了,明年就是選舉提名的時候,老秦家現(xiàn)在可不比當(dāng)年。”
我又坐在他辦公室抽煙了,剛點著,秦顥便冷聲說:“把煙掐了。”
我沒掐,反而笑嘻嘻的抽了一口,問他:“哥,你真不幫我”
“不是不幫,是沒法幫。”
我點頭,從手邊的的公文包里抽出一本兒賬本遞給他。看到賬本的時候秦顥就猛的瞪大了眼睛,冷靜灰飛煙滅,咬牙笑道:“秦三兒...你他媽什么意思”
他沒接,我便把賬本拿回來自己翻,邊翻邊嘖嘖感嘆:“市郊那片地兒可真是牽扯了不少大人物,怎么辦個個兒命都比姜伯約的值錢...”
秦顥大步從辦公桌后面走出來狠狠抽了我兩大嘴巴子。我從椅子上摔到地上,剛爬起來秦顥又往我肚子上補了兩腳,我倒在地上邊抽氣兒邊怪笑。
“秦揚你他媽瘋了吧!你想干嘛啊!你他媽想干嘛!”秦顥是真被我氣瘋了,隨手抓起什么都往我身上招呼,“你他媽還記得你是秦家人嗎!啊你他媽為個男人要拉整個秦家下水!吃里扒外的白眼兒狼你他媽眼里還有秦家嗎!你他媽把爸和大哥放在什么位置!”秦顥每說一句就掄我一拳,眼睛赤紅,寫滿了失望。
我爛泥似的躺在地上任他招呼,不知道是哪兒流血了,糊的我眼睛有點兒睜不開。秦顥拽著我的領(lǐng)子把我拖起來,幾乎湊到我鼻子跟前兒吼我:“秦三兒你他媽的王八蛋!秦家白養(yǎng)你這么多年!你憑什么為了自己想要的東西拿整個秦家去換你他媽是個什么東西!你憑什么!這么多年你算過你做了多少混賬事兒你他媽快三十歲的人整天游手好閑無所事事,沒關(guān)系,我跟大哥可以養(yǎng)著你...不管你他媽多王八蛋全家人都寵著你慣著你!可我萬萬沒想到我們他媽的居然養(yǎng)大了個狼崽子!你想過大哥的前途沒有!你想過秦家沒有!”
“對不起哥...對不起...”我覺得我肋骨好像斷了,胳膊也不太能動,不知道是脫臼還是骨折,臉上嘴里都是血,滿鼻子的血腥味兒。我知道秦顥有多恨我有多失望,他沒罵錯我,我真的是狼心狗肺的王八蛋,無囊廢物的自私鬼。可我只會拉著他的袖子說對不起,也只能說對不起。
秦顥甩開我的手,從衣架上拎起自己的外套拿了車鑰匙大步往外走,邊走邊顫聲說:“秦揚,今兒你這番讓人傷心的混賬話我就當(dāng)沒聽過,以后也別在爸跟大哥面前提這事兒。”
我吐掉嘴里的血,費勁兒的從地上爬起來,倒了三次,終于扶著柜子勉強站直了,口齒不清的笑說:“...二哥,你跟大哥這些年在外面做的這些事兒,咱爸不知道吧”
秦顥握著門把手,背影猛的一震,回頭瞪著我像在瞪一只厲鬼。
我知道,包括市郊那片地背后牽扯的巨大利益,我剛正不阿了一輩子的老爹肯定不知情。不然絕對能當(dāng)場斃了他倆絕不姑息。
我伸出食指放在嘴邊“噓”了一聲兒:“哥...你們做的事兒...我一個字兒都不會跟爹說,但你得幫我...”
秦顥一腳狠狠踹在我胸口,眼睛紅的像是要流出血來。我被他踹的飛出去,半路撞碎了玻璃茶幾,倒在碎玻璃里時秦顥走過來狠狠掐住我的脖子,聲音陰冷:“秦揚,你是鐵了心要威脅我”
我意識開始模糊,還是努力沖他咧著嘴笑,但眼淚卻不受控制的往外涌:“哥...我也沒辦法。我手上的籌碼只有一個秦家。”
秦顥笑了,他說:“秦揚,我就當(dāng)沒有你這個弟弟。”
他手上猛的加大了勁兒,我說不出話了,于是費勁兒的沖他擠了下眼睛,努力用嘴型說:“殺了我也行。”
就在我快失去意識的時候秦顥猛的松開了手,空氣猛的涌進肺部嗆的我咳嗽的上氣不接下氣。
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鳴消失,眼前漸漸恢復(fù)景象,我看到秦顥坐在一片狼藉的辦公室抽煙,他從不抽煙,而此刻大口大口的往肺里送著尼古丁,面無表情,卻淚流滿面。
我躺在他腳邊的廢墟里,開口時聲音嘶啞,頻頻失聲以至于話說的斷斷續(xù)續(xù)。
“如果你們當(dāng)年沒逼他...他走不到這步的...如果從一開始他就好好待在我身邊,我也走不到這步的...”
“你們扣他畢業(yè)證,拿他媽威脅他...然后告訴我,你們只是給了他錢,他走的心甘情愿。”我嘿嘿怪笑,“…哥你不知道,其實這些我都知道吧”
秦顥拿煙的手顫了一下,而后冷笑:“你他媽這是在怨我們”
“我沒有,真沒有。我是怨我自己當(dāng)年沒本事。”
“你以為你現(xiàn)在有什么本事”
“還是沒什么本事,但能威脅你們,也算有進步了不是”
“威脅我”秦顥笑的歇斯底里,“我要是不答應(yīng)你呢”
“那我只能拿著賬本去威脅別人家了,他們位高權(quán)重,總該比我惜命。”
“天真,你只要從第一家出來,就會有人讓你神不知鬼不覺的消失。就算你是秦家的兒子。”
“我知道,無所謂,姜伯約一條黑路走了七年走到我身邊,我就是想為他拼一回。”
秦顥呼吸聲粗重,過了很久,他站起身,狠狠踩在我打著鋼釘?shù)淖蠹缟希曇羲粏。骸扒負P,我?guī)湍氵@回。但今天以后秦家沒你這個兒子,我沒你這個弟弟。你是真的讓我心涼了。”
我笑著說:“哥,對不起。”
“用不著。”他大步離開,背影蒼涼。
之后我還聯(lián)系了向淮林李豫川老戰(zhàn)方旭等一系列我能動用的關(guān)系去給姜伯約抹賬面兒。現(xiàn)在風(fēng)口浪尖上求人幫我辦這種事兒,還不是自己的事兒,我覺得我這個柜出的非常全面。
十六天后姜伯約被保出來了。補了幾百萬稅款了事兒。我沒去接他。
后來在一個陽光很好的午后,我胳膊打著石膏去按姜伯約家的門鈴兒。門兒開的很快,姜伯約眼睛很紅。
我抬起沒打石膏的那只胳膊狠狠甩了他一耳光。
“長記性了么”
他點頭。
“以后還玩兒命嗎”
他搖頭。
我說:“我這回是真被老秦家趕出來了,你得養(yǎng)我,不然就拉著白菜跟你同歸于盡。”
姜維抹著眼睛說:“還是你養(yǎng)我吧,我財產(chǎn)下掛的都是你的名兒。”
“嗯”
姜維點頭,“已經(jīng)做過公證了。”
姜伯約,一個信仰人為財亡的葛朗臺,打從我認識他第一天起就是個愛錢如命的瘋子,現(xiàn)在把家底兒全掏給我了。
我覺得這回他是真的不會走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