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耀海倒是沒意識到妻子的話中有什么不對,他贊同地點了點頭“阿錚,你過后記得把事情和你媽那頭說一聲,最好帶著寧芝去祭拜、祭拜你媽。”
話倒是沒錯,可要看是從誰嘴里說出來的。
陸寧芝剛剛還帶著笑的唇角已然放下,她的手下意識地在桌下一探,緊緊地握住了另一只手,在以前每次沈錚不開心的時候,她都會這樣安撫著他。
“會的叔叔,其實阿錚之前已經(jīng)和我說過這件事了,我身體不好,家里人都挺擔心,最近不好遠行,等過段時間,我身體好點,一定去給媽掃墓。”她一聲媽喊得坦坦蕩蕩。
坐在旁邊的沈錚打從剛剛開始,就一直維持著低頭的姿勢,他的目光像是穿過了桌子,看著下頭交握的手。
陸寧芝看著還帶著的蘇美伊,心里反感到了極致,她根本理解不了,為什么有的人非得這樣上趕著膈應(yīng)人來找快樂
“對了,叔叔,有件事情,其實阿錚和我商量過了,我家里也挺贊同,但是不知道要怎么和你開口。”陸寧芝臉上有幾分遲疑掙扎。
沈耀海忙問“是什么事沒事,你放心和我說。”
此時他也顧不得去糾結(jié)陸寧芝管賀樂喜叫媽,卻不喊他爸這事合不合理了。
“是這樣的,阿錚和我說,我們婚禮的時候,他想要請賀家的叔叔、伯伯們來,只是”陸寧芝怯生生地看了眼蘇美伊,也低下了頭,“不知道請他們是不是不太妥”
這下,氣氛倒真是凝結(jié)了。
要知道,當年賀家外公的離世,有一半的原因,要歸在女兒早逝給他帶來的打擊上頭,后頭賀家和沈家就結(jié)了仇,對沈耀海,賀家現(xiàn)在的當家人,還能看在沈錚的面子上同對方問個好,可對蘇美伊,那倒真是王不見王了。
“這”沈耀海目光猶豫地落在了妻子那頭,他生平最愧對的就是前妻,沈錚的婚禮,要請賀家人,那是理所當然的,只是如果不讓妻子出席,那也太給妻子難堪了吧
蘇美伊已經(jīng)笑不出來了,她看著陸寧芝,覺得這張好看的小臉上也生出了幾分面目可憎,可此刻她不好發(fā)言,只得坐在一邊,等著丈夫宣判,桌下的手已經(jīng)攪成一團。
耀海不會這么對她吧如果大兒子的婚禮,她連出席的機會都沒,那得有多難堪
陸寧芝瞧出了沈耀海的動搖,心里冷笑,更是心疼起了沈錚,立刻又添了把火“沈叔叔,我知道這樣是不太好,可這畢竟是我和阿錚的婚禮,一輩子只有一次的婚禮,我也不想讓阿錚心里頭有遺憾,如果阿錚的婚禮,賀家的叔叔伯伯們不能來,我想阿錚也一定會很難過吧”她笑吟吟地看了過去,在幾個關(guān)鍵字眼上加重了讀音,“我和阿錚的這份心情,我想阿姨這么體貼,也能理解的,對吧”
被點到名,蘇美伊連忙擠出笑容“我我當然是理解的,只是這樣說出去不太好聽,哪有婚禮現(xiàn)場,我這個當媽的不出席的道理”她求助地看向丈夫和兒子。
沈鐘這才理解了幾人對話的意思,他的立場挺尷尬,只能不吭聲了,他忍不住在心里埋怨起了不懂事的哥哥,這該讓媽媽多難堪
“阿錚,這事就不能商量嗎”沈耀海遲疑著問。
“我”沈錚正要開口,那一直被緊緊握住的手就被掐了一下。
陸寧芝對著沈耀海莞爾一笑“爸,你別為難阿錚了,要是這件事您實在覺得不好,我就去和家說一說您的意見,也讓阿錚和叔叔、伯伯們解釋一下,我們當然還是以您的意見為主。”
沈耀海覺得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一邊是陪了自己那么多年的妻子,一邊是兒子和未來的親家,他想來想去,覺得還是只有一個解決辦法。
“那就按照阿錚和芝芝你們倆商量的來吧。”沈耀海安撫地看了蘇美伊一眼,“你蘇阿姨,也能理解的。”
呵呵,理解蘇美伊現(xiàn)在恨不得撕下自己的偽裝和沈耀海對罵一場,她辛辛苦苦在c城,在沈家經(jīng)營那么多年,就要一朝回到解放前了,沈耀海到底知不知道,別人的嘴巴能說出多難聽的話到時候沈錚婚禮她不出席,到底這一切會傳成什么樣子
可她不能生氣,她還得忍。
蘇美伊笑得眼睛都彎了起來“好,都聽你們的。”
大獲全勝的陸寧芝滿意地看了眼沈錚,這才意識自己的手還緊緊地同沈錚抓在一起,她忙不迭地將自己的手扯出,不敢再看,只是剛剛雙手交握的觸感,依舊還留在手上。
這頓飯,自是吃得其樂融融,可在座的諸位,究竟心情如何,就不得而知了,用過餐后,陸寧芝便跟在沈錚的后頭,雖然兩家距離不遠,可還是要由沈錚將她送回家才算結(jié)束。
這一晚上,發(fā)生的事情并不算少,臨到了要告別的時候,陸寧芝還沒下車,就聽到身后沈錚低沉的聲音。
“芝芝,謝謝你。”
這久違的聲音,叫得陸寧芝一愣,她下意識地想要開玩笑打破此刻有些正式的氛圍“說什么謝謝呢,你可是我的沖喜小媳婦,我要保護你的。”
沈錚先是低笑兩聲,這聲音就像羽毛般,輕輕地在陸寧芝心頭掃了掃,要她一陣微妙感受,而后她便愕然地聽到了沈錚開口說道“芝芝,我能不能抱抱你。”
按著陸寧芝的想法,她是該回頭惡聲惡氣地說句耍流氓,或者直接下車的,可再看向沈錚的瞬間,她的心瞬間軟了下來,車里剛開的燈不算太亮,他微低著頭看他的模樣,似乎裝著滿滿的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