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重錦試著將神識投入手心中那條黑色的信仰之線, 想要感應一下殷珩的存在,但是那條黑線上的煞氣特別重, 幾乎是顧重錦剛將神識接觸過去, 就立刻頭腦一懵,仿佛迎面躍入了罡風雷暴之中,怨恨, 憤怒,痛苦,悲傷,殺意
顧重錦幾乎像是海嘯中的小船一樣, 完全前進不得。
之前這條線還是灰黑色的時候, 顧重錦只是感覺到線那頭的存在離他太過遙遠,信號接收不良, 一副不在線的模樣,并沒有這樣危險的感覺,但是最近這條信仰之線突然之間變得特別黑,透著一股不祥的氣息, 沒想到再去接觸就變成這樣了。
顧重錦齜牙咧嘴地收回了神識,感覺這么短短的功夫,神魂好像被切了個七零八落,差點要碎掉,只能放棄退了回來。
騙子。
雖然收回了神識,但是顧重錦卻聽到了一道聲音傳來,“殷珩”
騙子
“殷珩”顧重錦從自己的小黑屋里站了起來, 四下喊了一聲,但是那聲音仿佛隔著一個世界傳遞過來的絮絮低語,似哭似笑,喑啞哽咽,那聲音沒有回應顧重錦,好像根本感覺不到他的存在。
說好讓我等你
你人呢
“殷珩”
顧重錦又喊了一聲,仍然是一樣沒有任何回應。
顧重錦醒悟過來,一些信徒心愿特別強烈地呼喊自己信仰的神祗時,神明就能夠聽到他們的聲音,顧重錦剛成神的時候,也偶爾聽到過幾次如同隔著水幕傳來的絮絮私語,但是像這樣清清楚楚地聽到有人對自己說話的情況,顧重錦還是第一次遇到,所以一開始沒有反應過來。
大概是剛剛顧重錦神識鏈接那條信仰之線,打開了信息通道,可以說殷珩的信仰特別虔誠,加上心情波動特別大,又正好是在想著他,所以顧重錦才聽到了殷珩的心聲。
雖然顧重錦聽得到殷珩的聲音,但是受那些煞氣阻攔,他卻不能將自己的聲音傳遞過去。
顧重錦頹然坐了回去,托腮聽著殷珩一聲一聲地聲討自己,聽了數(shù)個小時,聽到殷珩心中叫他騙子叫了981次,喃喃自語地問他在哪問了2126次。
顧重錦覺得自己也是無聊到極限了。
無奈地笑了笑。
顧重錦聽著不知道在哪里的殷珩在心中一遍遍地叫著他的名字,心想著他還能聽到殷珩說話,聽到殷珩在叫自己,但是殷珩卻到處也找不到他,以為他徹底消散了。
顧重錦捂著心口,很是難受。
他覺得,他大概是真的喜歡上殷珩了。
殷珩的情緒波動一直很大,夾雜著濃濃的殺意和煞氣,顧重錦不知道他去做了什么,但是從那越來越濃烈的血腥氣來感應,大概是去殺人吧。
信仰之線逐漸從黑色變成了黑紅色,仿佛被血氣污染了一樣,顧重錦的神識現(xiàn)在是一點也不能靠近那條線了,甚至殷珩傳過來的聲音也越來越弱,每天顧重錦就聽著那聲音在和殷珩有一搭沒一搭地雞同鴨講。
這天,大概是殷珩做完了在人間要做的事,開始在心中自言自語地說一些不一樣的話。
重錦,我總覺得你會醒過來。
顧重錦有一搭沒一搭地自言自語地回道“是啊,其實我已經(jīng)醒了。”
殷珩的心聲受到阻礙,斷斷續(xù)續(xù)了一會兒,又清楚了起來。
重錦,等你醒來,就和我結婚好嗎
顧重錦等了半天聽到這句,微微笑了起來。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
眼見著話題急轉(zhuǎn),小黑屋里的顧重錦有些失笑地道“喂,這不是無賴么,我現(xiàn)在說話你也聽不見啊。”
嗯,你同意了。
顧重錦聞言,扶額笑了好半天,過了一會兒才對著空氣道“好。”
“我同意了。”
又過了一會兒,那邊的殷珩的心聲斷斷續(xù)續(xù)了好半天,終于又有一句清晰地傳來。
重錦,我?guī)慊丶摇?
顧重錦頓了下,半晌才道“好,回家。”
殷珩也該離開了,顧重錦能感覺到他每一天都變得不太一樣,再待下去,可能真的要完全失去理智,回了地府后,作為陰天子的他和地府的運勢相連,總能壓制住的吧。
顧重錦看向了手中的那條黑紅色的信仰之線,愣神間,仿佛看到了殷珩正在將他斷頭的尸體放到了棺材里,正要帶著他的尸體和大軍離開人間。
就像上次目送殷珩去地府時一樣。
相同的是,上次他沒有和殷珩一起走。
這次也一樣。
自從殷珩走后,顧重錦就像以前一樣,再也聽不到他的聲音了,好像信號斷了一樣。
那副畫早就被卷起來不知放到了哪里,顧重錦被困在小黑屋中,偶爾可以通過寥寥的信仰之線感應到外頭的情況。
隨著建國和平到來,顧重錦所在的畫輾轉(zhuǎn)來去,竟然被人帶到了國外。
隨著時間的過去,如顧重錦所想的那般,信仰之線還在一條條地減少著,顧重錦的力量也漸漸越來越弱,一開始還能通過信仰之線去感應下對方的禍福氣運,稍微暗示影響一下,現(xiàn)在是完全被困在小黑屋中動彈不得。
直到李淙陽也病死了,顧重錦手心的信仰之線終于只剩最后一條。
就是殷珩那條深黑色的線。
大概因為這條信仰之線特別結實粗壯,所以哪怕就剩下這一條線,也能支撐顧重錦的存在。
顧重錦看著最后剩下的黑線,仿佛對著那邊的殷珩說話般喃喃問道“你什么時候忘了我呢”
數(shù)著時間一點點過去。
十年。
二十年。
三十年。
漸漸地顧重錦也不知道過去多少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