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快撤回,揉了揉她的腦袋,站起來。
“我得走了,再晚趕不上飛機了。”
她還傻在那兒。
“你不送我嗎”
她才爬起來。
倆人走在路上,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星星點點的路燈亮起來。鄭雷背著包,手上提著一籃鴨蛋,旁邊跟著個姑娘。到了路口,把鴨蛋遞給她。
宋唐尷尬勁還沒過,找話聊:“你不是來辦事嗎”
他看著她:“辦完了。”
她臉上的余熱未散,又熱起來。
晚上吃飯時宋學(xué)飛讓她去廚房拿醋,她行動倒快,出來時卻拿了個碗。
齊瑋看了看她:“你臉怎么那么紅,是不是不舒服”
“沒有。”
返回去重新拿了醋。
宋學(xué)飛看一眼茶幾上的蛋籃子,破口的塑料膜下少一顆蛋。
“那鴨蛋怎么回事”
“不小心劃破了,漏了一個。”
當(dāng)天晚上睡覺時做夢,漫天都是螢火蟲。
近一點,鄭家房門忽然有動靜。
周麗萍從臥室走出來:“回來了”
鄭雷點頭。
“談的怎么樣”
“還行。”
換了鞋進屋,神態(tài)輕松,看上去心情不錯。
“……你不是要放棄保送考金融吧”
“不是。”
多的話也不說了,洗漱睡覺去了。
又一天,上午第二節(jié)課結(jié)束,徐洋跑去宋唐的班級找她,約她吃晚飯。宋唐沒拒絕,倆人在食堂吃的面,吃完遛操場。
綠茵上有人踢球,間隙傳來喝彩聲。
徐洋:“你好像變了,以前挺愛說話的,現(xiàn)在也不和我說話了。”
宋唐踢踢腳下:“不知道說什么。”
他也沉默,又走了半圈:“以前在一個班不覺得,自從分了班我發(fā)現(xiàn)我……挺喜歡你的……”
最后一句輕得差點兒聽不出來。
宋唐站住,不走了。看了他半天,說了句對不起。
徐洋很意外,頓了會兒:“我是被拒絕了嗎”
她也不說話。
“我還以為……算了……”
他撓撓頭,臉上一抹尷尬的紅。
“你就當(dāng)我什么都沒說過……我先走了……”
窘著臉跑了。
晚自習(xí)下課,去車棚推自行車的時候鄭雪著著急急跑來。
問宋唐:“怎么回事兒啊,你不是喜歡他嗎,怎么人跟你表白你還拒絕了”
“那是之前,而且……太晚了。”
“什么太晚了”
身后有人走近,宋唐借著光影看清了來人,一緊張,自行車往一邊倒,鄭雷伸手一把撈正。
幾人騎著車回家。
鄭雪看一眼宋唐:“你發(fā)燒了。”
“沒有啊。”
“臉怎么這么紅”
“……熱的。”
“熱嗎”
莫名覺得這對白很熟悉,又想不起在哪里說過。
走在前的鄭雷轉(zhuǎn)頭:“快點兒。”
鄭雪便打消了熟悉的念頭。
周四下午,余山所在的詩社在學(xué)校附近的公園搞活動。
余山感慨:“這是我們最后一次集體活動了啊,快高考了,以后再想聚一次就難了。”
大家聚在一紅頂六角涼亭,石桌上放的筆墨紙硯,還有幾張現(xiàn)寫的詩。
“這樣吧,我們每人用一句詩來表達現(xiàn)在的心情。”
一說:“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二說:“獨自莫憑欄,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
三說:“難相見,易相別,又是玉樓花似雪。”
……
余山看一眼倚著雕花扶手而坐的鄭雷:“你也來一句!”
“我不是你們詩社的人。”
“你不是已經(jīng)在這兒了么。說了好多次,終于肯來了,卻是最后一次,說什么你也得參與一下!”
那會兒柳條抽芽清風(fēng)拂面,春雨伴著隱隱雷聲下一陣歇一陣。亭外有面池塘,蓄了一塘碧綠的水,正隨風(fēng)蕩開層層波紋。
他悠悠道:“颯颯東風(fēng)細雨來,芙蓉塘外有輕雷。”
幾人都楞了。
余山批評他:“大家都感傷別離呢,你怎么跟一懷春少婦似的,什么東風(fēng)細雨塘外輕雷,不合適。”頓了頓,“我說你這幾天心情怎么這么好,說什么應(yīng)什么,你丫是不是談戀愛了”
鄭雷看他一眼。
“這詩我可知道啊,最后一句,春心莫共花爭發(fā),一寸相思一寸灰,你思誰呢”
他朝亭外努努下巴:“就景說景。”
看他那么淡定,又不像談戀愛的樣子,余山便不再過問。
周末,鄭雪叫宋唐去家里玩。
宋唐掛了電話,去衣柜挑衣服,挑一件上衣配褲子,覺得太樸素,換一身連衣裙,覺得太花哨,又換成背帶褲,太幼稚。折騰半天,最后換成最開始穿的那套出門了。
去時鄭雪在書房看漫畫,鄭雷在桌后敲鍵盤,和往常無異。
鄭雪看她一眼:“來了!”
也不理她,繼續(xù)看漫畫,看到高興的地方哈哈大笑。
她在椅子上如坐針氈,眼睛都不知該往哪兒看。鄭雷一手敲著鍵盤一手開了抽屜,抽出本紅與黑遞給她。
她看著書皮上寫著司湯達著,腰封上一段話:司湯達的《紅與黑》中的于連是19世紀歐洲文學(xué)中一系列反叛資本社會主義的英雄人物的“始祖”。——高爾基。
不由渾身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