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只有慶豐班的人,才能體會二華子此時的心情。
像老郭叔幾個老人還好,也曾見識過當(dāng)年慶豐班紅極一時的場面,而二華子他們幾個年紀(jì)小的,卻是從他們打從懂事以來,看到的就是正在走下坡路的慶豐班。
也許是為了讓他們學(xué)戲的時候更加刻苦一些,也許是前人免不了會唏噓感嘆,這些年長的人總會用以前慶豐班的事情來激勵這些小輩們。可一年兩年,慶豐班的境況不但沒有變好,反而越來越差,漸漸被常駐的戲樓攆了出來,漸漸沒有戲樓愿意再收留他們,漸漸城里混不下去了,他們只能風(fēng)里來雨里去鄉(xiāng)下到處搭草臺,漸漸甚至連生計都讓人發(fā)愁。
后來秦海生終于出師,也曾讓慶豐班的日子好過了一陣子,不過那時候慶豐班初來蘇州城,只能到一些小戲樓登臺,是沒有在這種大戲園子里上過場的。之后來到惠豐園后,秦海生只唱過兩場,一場是讓人終于記住了他的名字,另一場就招來了禍?zhǔn)拢源私^響。
可即使是秦海生在的那會兒,看賞的人也沒有這么多,而如今外面那一聲聲的報賞,代表的是什么意思,大家都知道。
那些銀子雖會被戲園子分去一半,但另一半?yún)s會分到他們手里來,也代表著即使這惠豐園不再留他們,他們節(jié)省些也能過上一年半載了,不用再發(fā)愁生計。
不過惠豐園怎么可能不留他們,能引來如此盛況,那就是活著的財神爺,只有被供著的份兒。
面面相覷的眾人俱都激動得無以復(fù)加,甚至連劉三弦?guī)讉€老人也不能免俗,倒是樂叔顯得淡定許多。即使淡定如他,也是連連點(diǎn)頭,道“這下總算不用愁了,這還只是第一場,想必等這出戲演完后,這蘇州城里也會有咱們的一席之地。”
明明言語很淡然,卻分外的激動人心。
一席之地。
這對走哪兒都只能是暫且停留,每日心中都在發(fā)愁明日生計的眾人,是多么的鼓舞人心啊。
“小妹”
秦鳳樓也是滿臉激動之意,他想的比眾人更多,他甚至想起之前小妹曾對他說過的話。
“大哥,我說過咱們一定行的。”秦明月抿嘴笑道,而大家俱都是笑了起來。
與此同時,外面的李老板被許多看客給圍住了。
各種什么這戲的名堂叫什么,為什么那秦海生竟能在天上飛,還有圍著他問曲子的曲牌是誰寫的,戲本子是誰編的,甚至還有問下一場是什么時候,得知下一場暫時未定時間,大家俱是失望不已,紛紛說到時候一定給留個座兒。
李老板連連應(yīng)諾,顧盼之間頗為神采飛揚(yáng)。
不用說,只看如今這形勢,想必明一早整個蘇州城都會知道他這惠豐園出了個了不得戲。
李老板萬分艱難才從人群中脫了出來。人剛出來,就聽到一聲“劉公子賞銀五十。”他心中一喜,還來不及反應(yīng),馬大頭就匆匆走了過來。
“老板,劉公子讓您過去。”
李老板忙整了整有些歪了的發(fā)髻,又順了順身上的錦袍,才匆匆上了二樓。
還沒進(jìn)門,就聽見劉茂在里頭咋呼“好好好,別出新意,唱法新戲,這老李真會玩”
李老板不禁面露笑意,毛六已經(jīng)進(jìn)去通傳了,不多時,里面?zhèn)鱽韯⒚辈豢赡偷亟袉韭暋斑M(jìn)來進(jìn)來,趕緊進(jìn)來。”
進(jìn)去后,他人還未站定,劉茂急急沖他招手“來來來,你跟我說說他們唱得是什么曲牌,怎么跟尋常曲牌不大一樣。還有那秦明月,她怎么能在天上飛,你個老小子名堂可真多,爺活了二十多年,今兒第一次大開眼界”
李老板心中十分得意,可一聽說問秦明月是怎么飛的,面色就躊躇起來。
“這”
“怎么還有什么不能說的”劉茂挑眉斜睨。
李老板連連擺手,面露苦色“這是那慶豐班自己的手段,您也知道這在外面跑生活的,各有各的看家本事,就像似那演雜耍的一樣,這種事哪能與旁人知曉,被人知道了,該砸了自己的飯碗。”
顯然劉茂心中的求知欲已經(jīng)達(dá)到了頂點(diǎn),頗有些不耐煩起來,“去去去,拿搪塞別人的借口來搪塞老子,李七巧你膽子不小啊”
這劉茂翻臉如翻書,讓李老板頓時驚出一身冷汗。也是他心中太過得意,行為舉止難免有些得意忘形,此時見到劉茂發(fā)了火,他當(dāng)即反應(yīng)過來眼前這人可不是他簡單幾句話能忽悠的。
頓時收了心中的激動,整個人都認(rèn)真起來,“二公子,實(shí)在不是小的不愿意告訴您,而是小的也不知道啊,慶豐班那群人防我像防賊似的。”
說著,他的臉垮了下來,顯得格外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