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咱倆的人才,又是主動送上門,我就不信那李老板不要。再說了,就算不能上臺挑大梁,只要能背靠著這惠豐園,怎么也比跟著他們這群人出去喝風(fēng)吃土得強(qiáng)。”
錢嬸囁嚅道“當(dāng)年若不是秦老板,咱們兒子”
這秦老板指的自然是秦默然。
錢老七皺著眉頭,一臉的不耐煩,“你們母子倆能不能不提這個了,我知道當(dāng)初是秦默然救了咱兒子,又收留了咱們一家,我們欠他的情,可這么多年也該還完了。之前秦默然死的那會兒,我就想走,要不是顧念著舊情,咱們什么地方不能去,難道你忘了之前毛老板想請?jiān)蹅冞^去的事”
這倒是事實(shí),不過當(dāng)初可不是錢老七兩口子顧念舊情,才沒有離開慶豐班的。而是錢老七故意拿喬想抬身價,而那個戲班顯然就是想找?guī)讉€不用花錢培養(yǎng)的人充充人手的。一個自認(rèn)天縱奇才,無奈境遇不佳,一個則是可有可無,自然不成事。
事情明明已經(jīng)過去了好幾年,卻依舊讓錢老七惦記著,讓他來想分明是毛老板吝嗇舍不得花銀子,又想端老板的架子,也因此格外忿忿不平。甚至沒少拿這事到外面說,不過他對外人可不會說自己主動想攀高枝,而是說有人想挖自己,他顧念和慶豐班多年的情分,才會忍痛拒絕的。
其實(shí)事情到底怎么樣,大家心里都清楚,不過是顧忌彼此的顏面,懶得去戳破他罷了。
錢嬸是個沒主見的,見男人說得這么堅(jiān)決,只能小心道“那你再去探探李老板的口風(fēng)”
錢老七一攥拳頭,咬牙道“我這就去,我可不能再跟他們一起四處搭草臺子討生活,合該這樣的大戲園子才適合咱們”
說完,他就開門出去了。
小錢子見爹出去后,這才忍不住開口道“娘,你真同意爹的想法”
錢嬸嘆了一口氣“你知道你爹的,他要是決定了什么事,咱們說什么都沒用。洪兒,你也別怪你爹你娘,咱們也是為了你著想,你年紀(jì)也不小了,娘還想看著你娶妻生子,真和慶豐班一起被從這里攆出去,咱們該什么時候才能攢夠錢給你娶個媳婦回來啊。”
小名洪兒的小錢子,滿臉不愿憋屈愧疚,種種情緒交雜在一處,到底不忍讓娘再傷心,他頹然地嘆了口氣,并沒有再說什么。
“月兒姐,錢老七又出去了。”念兒湊過來,小聲在秦明月耳邊道。
她十二三歲的模樣,一雙大杏眼,翹翹的鼻頭,櫻桃小嘴,端得是天真可愛。可能是因?yàn)槿兆舆^得苦,身子又瘦又小的,一身不合身的粗布藍(lán)色褂褲穿在她身上,顯得有些晃蕩。
秦明月一直背著身在緩緩挪步,所以并未看見錢老七趁人不注意,順著墻角偷偷溜了出去。
聽到這話,她抿嘴笑了笑,“隨他吧。”
“可若是他真帶著錢嬸和小錢子走了,咱們可怎么辦,還有小錢子”念兒顯然是有些急了,原因之一自然是明白慶豐班的處境,怕這戲班子散了,原因之二則是因?yàn)樗托″X子年紀(jì)相仿,兩人打小一處玩耍,舍不得玩伴罷了。
秦明月抬手摸了摸念兒頭上的揪揪,神色有些復(fù)雜“強(qiáng)扭的瓜不甜,而且我也不認(rèn)為那李老板會這么不識貨,看得中他。”
一聽這話,念兒松開了緊皺的小眉頭,贊同點(diǎn)頭道“也是,那錢老七基本功不夠扎實(shí),唬唬鄉(xiāng)下人也就算了,在這惠豐園登臺挑大梁,他敢上人家也不敢要。”
也是小孩子,覺得這事不用發(fā)愁,遂就再也不去想,又跑去一旁看王瑩唱戲了。
繼續(xù)挪著步的秦明月卻是微微皺起眉頭,她需要想想若錢老七真走了,她下一步又該怎么辦。
“老板,你跟那人說這么半天做什么就他這樣的,在咱們這兒舔著臉都沒人要,還敢拿喬端架子讓咱們收下他”待錢老七走后,馬大頭才湊到李老板跟前,一臉鄙夷說道。
李老板是個身材干瘦的中年人,看樣貌也不過人到中年,實(shí)則論歲數(shù)他已經(jīng)過了五十了。為人精明、狡猾、心狠、膽大卻又謹(jǐn)小慎微,這也是為何他的戲園子能在蘇州城里站穩(wěn)腳跟的原因所在。
聽到手下這么說,他團(tuán)了團(tuán)手里的核桃,高深莫測一笑“這人是個小人,難道你沒聽過一句話,寧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
對于馬大頭來說,老板說什么都是對的,不過他還是咕噥了一句,“沒得浪費(fèi)咱們時間。”
李老板灑然一笑,正想說什么,突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
他皺著眉,叫了聲進(jìn),一個人急沖沖走進(jìn)來,人還未到跟前來,就喊道“老板,劉公子到了。”
李老板一聽劉公子,當(dāng)即面色一凝,不由自主站了起來,也沒敢耽誤,便急匆匆迎了出去。
怎么這位爺竟這會兒來了,可千萬莫讓那秦風(fēng)樓給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