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嫣搖搖頭“沒見過。”
江成屹點開播放鍵,畫面繼續(xù)推進。
這一回,視頻里的陸嫣已經走到了十字路口,由于正好遇到紅燈,不少行人都很有默契地等在路邊,而陸嫣則站在人群靠左前方的位置。
也許是因為人群聚攏到了一起,王強不再像剛才那么謹慎,而是仗著身高優(yōu)勢繞過一些人,慢吞吞地貼到了陸嫣身后。
在原地吊兒郎當地站了一會,意想不到的畫面出現了,王強竟然惡作劇地抬起dv的前端,碰了碰陸嫣的后背。
畫面中的陸嫣明顯有所察覺,似乎想要回頭,可惜此時正好紅燈變綠燈,人群涌動,畫面很快再一次往前推進。
江成屹正要點開下一段視頻,陸嫣冷不丁道“等一下。”
在江成屹向她看過來的時候,她抬手指向畫面上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里的某個人“能不能把這個人的畫面放大一下。”
江成屹和老秦這時才發(fā)現在人群末尾有個女人,黑色長款羽絨服,中等個子,黑不溜秋的,混在人堆里,一點也不起眼。
“能不能把畫面倒過去。”陸嫣語氣有些緊張。
江成屹將倒退到畫面最初的19:37,拉進度條的時候,可以看到這女人始終跟在陸嫣左右,并且出現的時間比那個男人還要早。
老秦覺得不對勁“怎么了”
陸嫣緩緩搖頭“這個女人地鐵里也出現過,如果不是臨時出了變故,我差一點就跟她乘了同一趟車,真是奇怪,為什么我會覺得這個女人有點眼熟呢。”
江成屹打開地鐵x線的錄像,這一段視頻里,那個叫王強的男人故技重施,起初僅僅只是閑散地站在角落里吸煙,等到地鐵即將到站了,他才借機靠近陸嫣,而在最后人群擁堵在車廂門口的時候,他更是有意站到了陸嫣身后,可惜由于視野被遮擋,無法看清他在陸嫣身后具體做了什么。
巧的是,那位穿黑色羽絨服的女人,始終都在畫面里。
跟那位高大的王強不同,她既不打眼,也沒有逾矩的舉動,毫無存在感可言,如果不是陸嫣他們有意觀察她,甚至都無法確定她是否真在跟蹤陸嫣。
陸嫣站在“從甲站開往乙站”方向的站臺上,她也靜悄悄站在那。陸嫣進車廂,她也跟著進車廂,直到陸嫣接了江成屹打來的電話,繼而出人意料擠出了人群,那女人才因已經進了車廂,無法在眾目睽睽之下回到站臺。
江成屹目光動了動,雖然不敢確定,依然翻開了另一個文檔。
那里面有一段他前幾天從南杉巷派出所拷過來的錄像。
這段視頻陸嫣也看過,畫面一蹦出來,她就默默抬眼看了看江成屹。
江成屹沒回頭,只專注地看著屏幕。
視頻里,那個女人打開陸嫣家樓下的單元門進入,幾分鐘后,又匆匆離開。
來回看了好幾遍,陸嫣終于知道為什么覺得地鐵那個女人眼熟了。
兩段視頻里的女人,冷眼看去大有不同一個打扮得很“時尚”,另一個則穿著不打眼的黑色羽絨服,可是無論是兩人的身材還是走路姿態(tài),都高度相似。
一樣的中等個子,一樣都穿著高跟鞋,而且走路時,兩人步伐都邁得很快很大,那種上半身前傾急急趕路的模樣,很有辨識度。
“這兩段視頻有兩個疑點。”江成屹將畫面定格,轉臉看向老秦和陸嫣,“第一,王強既然選擇跟蹤偷拍,為什么還要故意引起當事人注意。他的本意到底是偷拍還是恫嚇光從畫面上的表現上來看,根本無法判斷。”
老秦疑惑地想了想,隔了幾秒,問江成屹“要不要查查王強的戶頭”
江成屹“你懷疑有人雇他嚇唬陸嫣”
老秦“王強這種人我接觸得多了,無利不起早,而且他上半年好不容易才從局子里出來,在外面還沒混夠呢,不會這么快又想著進去,之所以這么反常,一定有原因。”
陸嫣在一旁專注地聽著,暗暗感嘆隔行如隔山,同樣的一件事,到了真正的辦理要案的刑警面前,思路與她完全不同。
江成屹就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很快就接通了,對方似乎也還沒下班,江成屹走到一邊說了幾句話,掛斷了回來。
他看看老秦“明天也許會有消息,王強幾次入獄,在反偵察方面已經有了一定經驗,除了從他的經濟方面入手,最好還查查他這幾個月都接觸了什么人。”
陸嫣沉默了一會,提醒他“你剛才說視頻有兩個疑點,另一個呢”
江成屹重新將目光投向電腦屏幕“這女人一次戴著絲巾,一次戴著口罩帽子,兩次都有意遮蓋了自己的面容。”
陸嫣心里一動“這很奇怪么。”
江成屹盯著畫面里的女人,沒接話,老秦卻插嘴說“說不上來,但這女人前后兩次打扮完全不一樣,讓人覺得很怪。”
正在這時候,門外熱熱鬧鬧走來幾個人,手里拎著一大包東西,到了跟前說“江隊,剛從汪倩倩家里搜出來的,這已經是第二回搜查了,應該再沒什么落下的了,她媽媽聽說是為了幫助破案,恨不得連下水道里的東西都摳出來給我們,喏,這不,弄回來一大包。”
說話時,先是注意到了陸嫣,后又發(fā)現了桌上的卷宗“咦,江隊,是不是又來新案子了。”
老秦是聰明人,根本用不著江成屹提醒,就自覺領著陸嫣到另一邊走“既然錄像看完了,小陸醫(yī)生,咱們到這邊來做筆錄。”
陸嫣拿起包,跟在老秦身后走開。
沒走多遠,就聽到江成屹說“汪倩倩這包東西,你馬上給送到法醫(yī)那邊去。別瞎看,也沒什么新案子,就是老王手里那幾樁老案子交接給我們了,等明天再統(tǒng)一分派。”
有人壓低聲音說“哦,嘿,江隊,我知道。前些天咱們局里不是給老王搞了一場送別會嗎,飯桌上他就提到過手里一樁案子,說起來跟汪倩倩的案子還有點像,都是死后被拋尸到人工湖里,可惜兇手太狡猾了,三年過去都沒能破案,我聽說,死者還是位富商的太太,這種有挑戰(zhàn)性的案子最能積累經驗了,既然到了我們組里,好好查下來,沒準年底前就能破案呢。”
“我說你們小點聲。”老秦站起來,半真半假吆喝了一聲,“這里做筆錄呢。”
也是老秦資歷老人緣好,一嗓子吼下去,那幾個人非但沒有異議,越發(fā)安靜了不少。
可是一等做完筆錄,老秦自己卻忍不住嘆氣“時間越久,案子越不好破,作案的痕跡全被慢慢消磨掉了,可只要兇手一天沒被繩之以法,就必須往下查,你想想,這樣的事誰家攤上不難受啊,家屬往往很多年都走不出陰影。”
陸嫣“是啊,這種事的確太不幸了。”
她還在回想剛才視頻里的王強,如果真有人雇他對付她,那個人會是誰猜來猜去,似乎有了點頭緒。
江成屹好像還沒有下班的意思,她決定暫時不想這事了,問老秦“秦警官,請問洗手間在哪里”
從洗手間回來,有人正拿著個熱氣騰騰的茶杯跟老秦閑聊天“老秦,你剛才說兇殺案家屬走不出陰影,依我看,別說兇殺案,自殺案的家屬也不肯接受事實啊,你該知道那件奇事吧,好像是八年前,有個中學的女孩子跳湖自殺了,在那之后連續(xù)七年,每年都有人寫匿名信到我們這,說那個女孩死因可疑,在信上列舉了若干那女孩不會自殺的理由,強烈要求警方重新調查。領導對這件事挺重視,還真就立案調查過,可是查了又查,把女孩當晚自殺的監(jiān)控調出來了看了又看,確定是自殺,怎么都找不到他殺的可能。”
陸嫣一呆,停在了原地。
那人又說“可即便是這樣,那位匿名寫信人還是每年都寄信過來,年復一年地附上他她所搜集到的證據,要求警方重查這個案子。我干刑偵這么多年,從來沒見過這么執(zhí)著的人,說起來也挺心酸的,當時我們還猜過是不是女孩的父母,可是先后對了好幾次筆跡,都不是,我真就想不明白,都這么多年過去了,誰還會對這件事這么耿耿于懷。”
陸嫣心沉沉直往下墜,走近“請問,你們說的那個自殺的女孩是七中的嗎”
那人呆了一下,連忙轉移話題“就隨便瞎聊幾句。”
這時候,江成屹走過來,話題也就中斷了。
老秦說“江隊,該下班了吧。”
江成屹笑笑“下班,大家辛苦了。”
見陸嫣異樣沉默,他走近,了然地望著她“走吧。”
陸嫣只覺得說不出來的情緒把心口堵得滿滿的的,聽到這話,若無其事地取過包,往外走。
等上車時,陸嫣神色已經恢復如常了。
系安全帶的時候,她無意中一轉頭,才發(fā)現江成屹正在看她。
可是下一刻他就轉過頭,簡短地問“餓不餓。”
陸嫣回答得很誠實“餓。”
江成屹開始左轉,準備將車開入松山路主干道“我爸媽晚上招待客人,那邊廚子忙不過來,劉嫂臨時被叫走了。”
陸嫣眨眨眼,有點沒反應過來。
江成屹“今晚沒人做飯,要吃只能自己做。”
路過一家生鮮超市時,陸嫣下去買了幾樣新鮮蔬菜。其他的菜品,劉嫂走的時候,估計都備在冰箱里了。
她只會幾個簡單的家常菜,手藝實在有限,但用來應付江成屹這種連廚房都沒進過的人,應該是綽綽有余了。
進了屋,劉嫂果然不在家,換鞋的時候,陸嫣眼角掃過江成屹的西裝褲腳,莫名其妙的,腦子里居然閃過昨晚夢里的片段,先就做賊心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