蒿水橋以南二十多里遠的地方,月光之下,也只是隱約能見官道的影子。 可就在這樣的黑夜之中,卻有兩撥人馬,正在摸黑廝殺。 “嗚嗚嗚”地寒風(fēng)中,不時響起慘叫聲。然而,這兩撥人馬卻都沒有退卻的意思。倒是他們的戰(zhàn)馬,沒了主人騎在背上,互相之間倒也融洽,噴著白氣,瞧著主人生死廝殺。 如果有人到了近前的話,就能見到,廝殺的人群中,雙方干上之前,都會說上一聲。 “韃子!” “大爺?shù)模 薄 叭ニ溃 薄 啊薄∪绻麅扇硕加谢卦挘沁@兩人就會停下,重新去找對手。又或者其中一人一聲不吭,或者說上一句,卻是帶著遼東口音,那手中的動作不停,直接干上了。 當(dāng)然了,也有一些人在開干之前,會說一句鳥語,效果類似。 不知道過了多久,能動的人就越來越少了。 忽然,又有馬蹄聲傳來,舉著火把,從南邊過來。 “哪路兄弟,快來殺韃子!” 這個喊聲,在這夜色之中,非常地響亮。頓時就吸引了新來的騎軍,快速地向聲音來處靠攏。 見到這個情況,廝殺中的一些人,沒再敢繼續(xù)廝殺,紛紛逃向戰(zhàn)馬所在,想要騎馬逃走。 然而,另外一方的人卻不給他們機會,紛紛撲上去,纏著他們,不讓他們有騎上馬的機會。最終,只有三個人騎上戰(zhàn)馬往北而逃。 趕過來的騎士共有三十來騎,有十來騎沒有停留,直追逃跑的那三人,另外的騎士,則撲向了剛才的戰(zhàn)斗所在。 不一會,火把照耀之下,只見地上躺滿了人。有韃子,也有明軍將士。躺在地上不動的,基本上都已經(jīng)戰(zhàn)死。還在動的,則有后來者趕過去幫忙。 只一掃視過戰(zhàn)場,就能看到之前的戰(zhàn)況極其慘烈。 有一個明軍將士的腿已經(jīng)被斬斷,可他卻是抱著一名腦袋只有一半的韃子左腿,致命傷在他的后背。很顯然,這名將士雖然腿已斷,卻還是不管不顧地廝殺,用自己的生命給同袍創(chuàng)造了機會。 類似這樣的死狀,其實并不少!可見大明將士是真地拼了命,死戰(zhàn)不退! “我是天雄軍夜不收俞振龍總旗,不知道是哪路兄弟救援,多謝了!”火光下,有一名滿臉是血的漢子,撥開身邊已死的一名韃子尸體,雙手抱拳問道。 聽到這話,有人立刻回應(yīng),用佩服的語氣道“原來是天雄軍的兄弟,厲害!” “是啊,你們真是好樣的,遇到韃子探馬,竟然能死戰(zhàn)不退!” “對啊,韃子探馬可都是精銳,厲害著的呢!” “……“ 聽到這話,俞振龍轉(zhuǎn)頭看下火光映照下的戰(zhàn)場,嘆了口氣道”救援盧尚書,要是我們天雄軍不拼命,就真得愧對盧尚書了!“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又補充道”要是我們退的話,肯定會有兄弟被韃子探馬俘虜,就很可能會提前暴露我軍動向!為了盧尚書,這條命就只有豁出去了!“ 聽到這話,后來者沉默了。 他們其實知道,就算這一路夜不收如此拼命,但肯定有其他路夜不收不會這樣,滿清韃子那邊,遲早會抓到俘虜,逼問出大概的情況。 相信俞振龍總旗的人,也都明白這點。可他們對上精銳的韃子探馬,卻依舊死戰(zhàn)不退,只為了能多一份救盧尚書的希望? 有人想著這些事,忍不住就問道“兄弟,問下,盧尚書真是愛兵如子?” 俞振龍聽了,淡淡一笑道“你們是關(guān)寧軍的吧?以后歸盧尚書統(tǒng)領(lǐng)就知道了。尚書大人雖然是文官,不要說愛兵如子,殺起敵人來也是沖在最前面,絕不會躲在后方!” 這話說出口之后,關(guān)寧軍的夜不收都沉默了。很顯然,他們似乎有點難以想象,大明竟然還有這樣的帶兵文官? 就在這時,忽然有求饒聲響起“兄弟,求求你,不要殺我,我也是漢人!” 眾人聞聲看去,發(fā)現(xiàn)是清理戰(zhàn)場的同袍,抓了有受傷的韃子。 俞振龍聽到,立刻走上前去,厲聲喝道“盧尚書如今怎么樣了,蒿水橋那邊,情況又如何?說!” 死戰(zhàn)不退,如果能贏的話,好處就有了,比如能抓到活口,得到敵人那邊的消息。 很快,就有人帶著俘虜,飛騎往南而去。 一如他們所想的那樣,明軍撒出去的夜不收中,并不是所有人都如同俞振龍所部一樣,會和韃子探馬死戰(zhàn)。因此,在高起潛那邊獲悉蒿水橋情況時,滿清韃子那邊也抓了明軍俘虜,把消息稟告回去了。 滿清大營中軍帳中,多爾袞聽得從座位上一下站了起來,盯著跪在地上的探馬問道“雞澤的明軍都出動了?連夜行軍?” “回主子的話!”探馬立刻重復(fù)稟告道,“奴才所抓的明軍夜不收招供,他們出發(fā)的時候,明軍各營都已經(jīng)動起來了。如果不是連夜出兵,恐怕不會在夜間如此折騰!” 夜不收都是在大軍出動之前就撒出來的,所知有限,但大概動向還是能猜出來的。 多爾袞見問不出什么了,便揮手讓其退下再探。 “叔王,我看應(yīng)該是沒錯的!”邊上的岳托等探馬一走,便對皺眉的多爾袞說道,“如今已經(jīng)有好多處探馬回報了。明軍這次出動的夜不收規(guī)模之大,應(yīng)該確實是為大軍行進之耳目。” “這一點,本王知道。”多爾袞聽了點點頭,面有擔(dān)憂之色,回視岳托,嚴肅地說道“本王擔(dān)心的是,明軍這次,實在是非常反常,連斥候之戰(zhàn),都很激烈。什么時候,明軍都這么敢戰(zhàn)了?” 岳托聽了,也是露出擔(dān)憂的神情,似乎喃喃自語地說道“也不知道明國皇帝,到底給高起潛那邊下了什么旨意,竟然能逼得這些明軍如此拼命?” 多爾袞聽了,沒有答復(fù)他這個問題道“傳令,讓其他各部加速趕回。對于盧象升所部,縮小包圍圈,保證盧象升不突圍地情況下,盡快滅了他們,而后全力迎戰(zhàn)高起潛所部。” 說到這里,他露出一點狠意道“本王就不信了,那高起潛膽小怕事,難道還會改了性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