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卓立嘿嘿一笑,“從小吃咱家的腸長大的,注定要進咱家門。”
“噢——”顧出色點點頭,又忍不住問,“看起來好像有點強勢,你能管得住?”
“能管得住,已經(jīng)服服帖帖在家給我做飯吃了。”顧卓立厚顏無恥地笑,“黃金兒媳婦,真的,對小倫敦也好,小倫敦早都對他繳械了。”
顧出色點頭,努力把“那我孫子怎么辦”的想法按壓下,兒子上來就一副“男人理應(yīng)和男人在一起”的架勢,搞得他不好意思問,像自己沒見過世面似的。
烏銳清走過來,“顧叔叔,您好。我叫烏銳清,是……”
“是卓銳資本的創(chuàng)始人,大股東,前兩天剛搞垮一公司。”顧卓立替他作自我介紹。
顧出色聞言卻頓了下,在心里把烏銳清這三個字又重復(fù)了一遍,一下子瞪大眼,“你不是那個,那個那個……”他胡亂點開手機聊天軟件,退出“東北斗地主精英聯(lián)盟賽職業(yè)選手聊天3群”的界面,點開另一個正兒八經(jīng)的“退休老股東閑嘮嗑”的群,指著上面刷屏的八卦問道:“Pierres前總裁,烏家的曠世之?dāng)常瑸蹁J清?”
烏銳清有些驚訝,顧出色嘴里剛蹦出“烏家的”三個字時,他以為后面會接“大兒子”,甚至是“私生子”,卻沒想到會是“曠世之?dāng)场彼膫€字。
不等他回答,顧出色大手一拍,差點把手機屏幕拍碎,“就是你!那個揮手覆滅消費品行業(yè)半壁江山的男人!”
烏銳清:“……”
“爸,少看日本動漫。”顧卓立有些頭痛地按了按太陽穴,正要吐槽,烏銳清卻突然低頭笑了,他復(fù)又抬頭看著顧出色,主動伸出手,雙眸靜謐而明動,“謝謝叔叔。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和過去告別了。卓銳資本還在起步階段,如果日后做出成績,一定會與叔叔分享。”
顧出色被那雙星辰一樣明亮而純粹的眼眸真誠地注視著,盡管一把年紀(jì)卻還是挺沒出息地在心里“哇哦”了一聲,把孫子不孫子的庸俗想法一下子拋到腦后。
他嘴巴不受控制地開始擅自說話,“好說好說,我給你們兩只小的做了一桌子菜,聽卓立剛才說你還愛做飯?到自己家就歇兩天,走走走去吃飯。”
“好。”烏銳清得體微笑,轉(zhuǎn)身的時候瞥了顧卓立一眼,男人瞬間失去了表情。
三口人一頓家常飯吃了兩個小時,烏銳清從沒見過比顧出色還能嘮嗑的人,支撐到最后仿佛已經(jīng)是他的本能在回答問題了。終于等到鬧鐘提醒要去機場接陳美君,他才和顧卓立從那個熱情得仿佛能吃人的大宅子里逃出來。
去接陳美君的路上顧卓立開車,車上沒外人,烏銳清劫后余生地嘆了好幾口氣,末了感慨道:“你爸……精神狀態(tài)不錯,我以為他會很沉重。”
男人微笑著開車,“其實他是很喪的,老郭和我說了好幾天了,我姥爺出事后我爸飯也吃不太下去,天天在房子里走來走去,一禮拜長了好幾撮白頭發(fā)。人一旦過了五十就吃不住心情起落,全都顯露在身體上了。”
烏銳清:“那他……”
“他今天挺高興。”男人止不住地笑,心里一陣輕松,“我爸是個開明的人,一個大老粗窮鬼靠著家里的傻兒子一夜暴富,起起落落這么多年,看起來雖然生活方式很土包子,但其實心境很開闊的。”
“不然,也不會替我媽養(yǎng)爹這么多年。前兩年我媽在維加斯賭掉了九千萬,她自己連帶著在酒店里包的野男人全都被賭場扣下,還是我爸親自去贖的人。”
烏銳清聽得震驚,顧卓立的母親簡直窮盡了一個女人虛榮荒唐之可能,屢屢行徑皆令人瞠目結(jié)舌。
顧卓立回憶起往事,無奈哼笑,“你知道我當(dāng)時氣成什么樣嗎?我指著我親媽的鼻子說你這種貨色在古代就要騎著木驢浸豬籠,但我爸當(dāng)時很平靜,交了錢走人,末了跟我說——”
“什么?”烏銳清下意識接著問,神態(tài)緊繃。
顧卓立頓了頓,輕聲道:“老子這一生注定不平凡,既然坦然接受了老天送我的全世界最好的兒子,就也能消化得了附贈的荒唐女人。”
烏銳清一愣,眼眶竟一瞬間有些酸脹。男人飛快點開手機看了眼航班落地的通知,提了一檔速,泰然道:“我爸那時候揉著我的頭跟我說,你媽再不是個東西,起碼給我生了你這個小崽子。”
烏銳清愣了好一會,而后他默然側(cè)回身坐好,目視前方車外白茫茫的街道,半天不語。
顧卓立笑問,“感動,還是嫉妒?”
“都有。”烏銳清誠實道:“雖然你母親荒唐,但你起碼有一個真正的父親。”
——他曾經(jīng)在烏龍下懷疑過顧卓立缺愛,即便后來澄清了,但心里依然一直覺得這種家庭背景的人缺愛才是正常的。就像他從不否認(rèn)自己的人格不健全,過于警惕和防備,不愿意接納別人,更別說相信別人。
可就在剛才一切都破案了,顧卓立并不缺什么,至少不缺太多。顧出色看起來離譜,但實際上是一個偉大的父親。
顧卓立笑,伸手揉著烏銳清軟乎乎又有些扎手的頭發(fā),笑道:“他也是你爸。實在不行,你下次找準(zhǔn)時機喊我一聲爸爸,我去,缺多少父愛我都給你補回來。”
“……”烏銳清涌到胸口的酸楚活生生被澆得渣都不剩,他冷漠地瞥向男人,“找準(zhǔn)時機是指?不是我想的那樣吧。”
“就是你想的那樣。”顧卓立也不知道自己今天哪來的自信,老頭子接納烏銳清比他想象中還要順利,那種快樂幾乎能夠湮滅要去面對陳美君的煩躁,足以讓他浪起來。
烏銳清優(yōu)雅一笑,“行啊。”他活動了一下手腕,“你今天是不是在你爸面前口嗨我了?”
顧卓立臉色一變,“別吧……”
烏銳清語氣溫柔,說出來的話在顧卓立聽來卻不是人話。
“你要是不想讓我當(dāng)著你爸的面把你打吐……”
“我就從現(xiàn)在開始停止口嗨你,一個字都不浪。”男人飛快說,神情比開董事會時嚴(yán)肅得多,“老鐵,烏總,我錯了,求給臉。”
烏銳清放下挽起的襯衫袖子,別開頭看向窗外,心里那點酸溜溜仿佛沒存在過,他笑著嗯了一聲,“你心里有數(shù)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