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乎一塵不染的黑色凱迪拉克ct6緩慢自動行駛到烏銳清眼前。他上車,卻沒有立刻發(fā)動車子,而是拉開副駕的抽屜。
里面安靜地躺著一根過期多年的火腿腸老掉渣的包裝風(fēng)格,俗氣的金色“肉多多”商標印滿了紅色塑料皮,現(xiàn)在已經(jīng)停產(chǎn)。
七歲那年,孤兒院里稀松平常的一天,他突然被烏家人以“流露在外的少爺”身份接走。在那座氣派壯觀的別墅莊園里,他與應(yīng)該被稱呼為父親的烏家家主烏慶泰匆匆一面,被嫌棄像個鄉(xiāng)野痞孩,需要“回爐重造”。
在別墅里吃了一天半生不熟的西餐,小孩子脆弱的腸胃受不了,整晚胃痛。第二天一早,他被帶上飛機,飛往神秘的英國開始新的人生。
唯二鮮活的面孔之二就在這時出現(xiàn)了。
小銳清對機艙廁所使用過于頻繁了。
他第三次虛弱地從廁所里出來,才剛拉開門就又轉(zhuǎn)身走了回去,等他再出來的時候,旁邊排隊的紅毛衣腫眼泡小胖子不樂意了。
小胖子操著一口濃郁的東北口,“你噶哈啊,有完沒完啊你”
對方聲音過于洪亮,引起了周圍人的注意。
小銳清“我”
腹中再次升騰起一股擰痛,他來不及說話,轉(zhuǎn)身又回了衛(wèi)生間。
對方在門外氣得蹦噠“故意的吧找削是吧你”
“我排隊半小時了,嘰嘰要炸了你是不是嘰嘰沒炸過”
都是男孩子,雖然那里確實沒炸過,但總能想象一點炸了有多疼。小銳清心里有點愧疚,等肚子擰痛終于結(jié)束,他硬著頭皮離開衛(wèi)生間,卻沒見那小胖子的蹤影。
他往回走,路過茶水準備艙,那家伙卻突然竄了出來,氣哼哼問“你是不是吃不慣飛機上的三文魚啊跟你說,就你這樣到了倫敦就得廢。”
快要被肉擠沒了的一對小眼睛里流露出見過大世面的老道。
小銳清沉默片刻,“我本來也不想去倫敦。”
“啊為啥”對方眼睛驚奇地瞪大,但其實瞪與不瞪完全沒有區(qū)別。
“我感覺國外挺好啊,我上個月就去過一次,只不過西餐確實吃不消。哦對了給你這個。”
肉夯夯的拳頭在褲兜里掏了一把,攤開手,亮出一根肉多多火腿腸。
小銳清一頓。
“揣著吧我看你長得好看才給你的。這是我爸親手做的,祖?zhèn)鞯呢i肉腸。自己家的豬、自己家的肉,到國外饞得不行再吃昂”
烏銳清看著上面“肉多多”三個字商標,虛弱地說“你這不是騙人嗎”
“我沒騙你不行了,我真得尿尿了,我真的要憋炸了”
小胖子風(fēng)一樣地消失在視線里,而后隨行的保鏢過來了,小銳清默默藏好那根被按頭稱為“自家做的”商品腸,沉默地跟著保鏢回到了座位上。
烏家如同一座墳?zāi)梗焕M這座墳里的人只有窒息。孤兒院里恣意自由的人生一去不返,在往后十七年倫敦壓抑灰白的“貴族生活”中,那一刻的莫名其妙,竟好像成了他被拉入墳?zāi)骨白詈笠荒ㄉ鷦拥挠洃洝?
那根腸他沒吃,一藏就是十七年。
局里那位才是肉多多火腿腸名副其實的少東家。業(yè)界盛傳,望煊集團年輕的董事長在董事會里人人喊打,隨時隨地要下臺,但這個傳說已經(jīng)傳了兩年了,集團董事長沒變,股價卻直線走高,各品類市場占有率高得炫目。
生意場上沒有省油的燈,估計又是個扮豬吃虎的主兒。
烏銳清想起男人俊朗瀟灑的眉目,心中感慨當時那個滿臉橫肉還單眼皮的冒牌貨小胖子可真敢吹啊。
他把車打著火,隨手打開音樂,等在車里。
音響里放著廖山的歌,他突然想起今晚的演唱會,眼底閃過一抹對弟弟獨有的溫柔,掏出手機登錄自己的追星大號,發(fā)了一條微博。
廖曠群山弟弟是可愛的飛焰,在炙熱的爐子里,愉快地緩緩閃現(xiàn)。
警察局里,剛剛趕到的助理拿著顧大董事長的身份證和警方核對信息,董事長本人坐在旁邊的軟椅里,百無聊賴地刷微博。
“又裝逼。”
他對著發(fā)表于“剛剛”的那條敵臺追星博冷笑,“廖山那個狂放粗野的十八線鄉(xiāng)野藝人,竟然被腦殘粉絲站一天一句,活活洗成了浪漫主義流浪詩人。”
屏幕上顯示的博主id是“廖曠群山”。這個id簡直是顧卓立的噩夢,他做夢都在與之斗法。
如果點開這個id的主頁,還能看見那句他倒背如流的個人簡介。
個站。粉人不粉圈,弟弟是唯一立場,皮下不代表任何官方。
這條最新微博改寫了一句外文詩,顧卓立點開評論看見廖家粉朝拜現(xiàn)場,非常想要作嘔。
于是他熟練地切換到自己的廖黑專用號,無懼開麥。
狍子今天糊了嗎感受了某家喊山歌現(xiàn)場,山上的狍子登高一吼,底下的山特產(chǎn)集體高潮。廖山家好像特別愛拿山特產(chǎn)這個粉絲名得意,碰頭都是這樣的“兄弟,你是什么特產(chǎn)” “我是山木耳。” “啊,我是土蘑菇。幸會。”我兒子每天到底是被拿來跟什么神奇物種比,懷疑人生 再見。
底下很快出現(xiàn)回應(yīng)。
沈灌美如畫,豈是狍子能比的
陌上人如玉,灌灌世無雙。
2333 你怎么跑去自我折磨了,勇氣可嘉
天啦,這種話你怎么敢說,某家的大站哥哥粉馬上要來教育你了哦
說時遲那時快,當啷一聲,微博提醒。
特別關(guān)注廖曠群山轉(zhuǎn)發(fā)了您的微博,并評論“ive票價水漲船高,我看閣下是黑到深處自然粉吧。感謝為票房貢獻。”
顧卓立“”
“董事長,好了。”助理馬可把身份證遞給顧卓立,“證件給您收好。”
警察看了他們一眼,“行了,回去吧,以后報完警躲遠點兒,別攪合進去。”
顧卓立懶洋洋地點頭,往外走。
通往門口的這條走廊狹長無人,男人走了兩步忽然想起什么,臉上那散漫的表情褪去,沉聲問道“讓你查的事情查到了”
馬可低聲說,“陳董事個人投資被套牢,最近和ceo秦私下來往密切,最重要的是,雙方銀行賬戶有大筆往來。”
男人深冷的目光在助理臉上掃過,片刻后垂眸哼笑一聲,“又一只拿望煊當at的老烏鴉啊。”
他走了兩步,走到近門口的地方,突然看見警察局外停著一輛樸素的黑車。副駕駛玻璃降下了幾厘米,某對家粉那優(yōu)秀的讓人過目不忘的側(cè)臉輪廓在有色玻璃后若隱若現(xiàn)。
馬可問道“董事長,我去開您的車過來嗎”
剛才還面色深冷的顧卓立伸手就推了他一把,“你走。”
馬可被推一趔趄,懵逼地抬頭,“啊”
顧卓立眼睛盯著外面,敏捷地一側(cè)身,避開了烏銳清漫無目的掃來的視線。
做賊一樣小聲說“快走,別去碰我的車,你直接下班。”
馬可“”我本來就下班了啊,是您大半夜把我折騰到荒郊野嶺警察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