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帝也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他只是想要確定小皇子到底是不是他的孩子,他終究是被那日瑄王的話影響了。
雍帝看到楚晏姿的樣子,上前一步扶起她,眼神閃了閃,卻是不知道說什么。
楚晏姿突然雙眼通紅、發(fā)狠似地看向雍帝,玉手緊緊抓住雍帝的衣襟,因著太過用力,骨節(jié)微微泛白突出,幾乎咬牙切齒地說道,“你是不是瘋了”
雍帝張了張口,想要解釋,可是小皇子的確是因為他才受傷,他沒法解釋,他半晌才喃喃地說出,“不會有事的,你、別”
后面“擔(dān)心”這兩個字,雍帝卻是如何也說不出口,閉上了嘴,看著楚晏姿眼底的恨意,心中微微發(fā)慌,扶著她的手都有些顫抖。
他根本承受不住,他完全沒有辦法直視她眼中的恨色,雍帝突然伸手遮住了楚晏姿的眼睛,自欺欺人地,認(rèn)為這樣就看不見了。
可是楚晏姿卻是沒有心情陪著他做戲,猛然推開他,拉著白露的手臂,就往雎鳩殿跑去,她眼中慌亂,根本想象不到念兒受傷的模樣。
雍帝站在她的背后,看著她完全不顧形象地、毫不留情地跑遠(yuǎn),顫了顫睫毛,向著自己身后的養(yǎng)心殿看了一眼,眼中神情沉寂,轉(zhuǎn)身跟在楚晏姿身后,向雎鳩殿走去。
“念兒”
楚晏姿一手扶住門框,屋內(nèi)的太醫(yī)、宮人,以及那幾個臉色有些慌亂的人都入不了她的眼,她只能看見她的念兒此時正昏迷不醒地躺在床榻上。
楚晏姿感覺渾身冰冷,就連剛剛傅嚴(yán)的死都沒有帶給她這么深刻的感覺,她推開扶著自己的白露,微微有些踉蹌地走向床榻,路過的宮人都退開一步,不敢攔了她的路。
在靠近床榻的時候,楚晏姿再也受不住,腳下一軟,癱倒在床邊,看著念兒眼角已經(jīng)干涸的淚痕,楚晏姿只覺得心痛如絞,她不過就是離開了一會兒,她的念兒怎么就成這副樣子了
楚晏姿伸出手,顫抖著撫摸上念兒的臉龐,他的額頭已經(jīng)被包扎了起來,小身子一抽一抽的,似乎還在疼痛之中,楚晏姿張了張口,想問念兒的情況,可是卻只有破碎的呼吸聲,話不成句,只余一聲痛哭,
“啊”
袖子里的手緊握成拳,指甲刺入手心的疼痛,似乎終于讓楚晏姿回過神來,她漸漸平息了哭聲,臉色平靜下來,看著床榻那邊殘余的血跡,沾染上自己的衣擺,眼中似乎毫無變化,慢慢轉(zhuǎn)向太醫(yī),
“小皇子如何”
都知道貴妃娘娘小產(chǎn)幾次,才得了小皇子,將小皇子疼入了骨子里,沒有會相信楚晏姿此時平靜的神情,太醫(yī)感覺到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擦了擦自己額頭的冷汗,
“回貴妃娘娘的話,小皇子年幼,突然受傷,心神不定,再加流了不少血,傷勢頗為嚴(yán)重。”
隨著太醫(yī)的話,楚晏姿眼底的神色越發(fā)冷,站在門外的雍帝,看著這樣的楚晏姿,突然有一種感覺,這才是真正的她,而不是平時想讓自己看見的她。
“如今,小皇子可還有危險”
每每太醫(yī)說話都要這么啰嗦,楚晏姿出聲打斷了太醫(yī)的話,直直地看向他,讓太醫(yī)打了一個寒顫,他連忙說道,
“這三日若不發(fā)炎,應(yīng)是沒有危險了。”
楚晏姿閉了閉眼睛,這個答案不能讓她滿意,可是她也沒有再逼太醫(yī),而是,猛然看向那邊站著的幾個宮人,緩緩伸出手,搭在白畫的手腕上,費力站起身,然后慢慢向著她們走去。
每走一步,那些宮人的臉色就要白上一分,直到楚晏姿只離她們?nèi)街b,她們受不住這樣的氣氛,猛然跪下,顫著聲音說道,
“貴妃娘娘,小皇子受傷,奴婢等人也沒有想到,皇上下旨,取小皇子一些血液,可是您的宮人拒不讓取,奴婢等人為了完成任務(wù),一時慌亂才”
楚晏姿停下腳步,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們,“所以,是本宮宮中的人的錯了”
“奴婢不敢”
楚晏姿斂著眼簾,望著她們的眼神透著薄涼,低笑出聲,“你們有什么不敢,擅闖雎鳩殿,傷害小皇子貴體,本宮不過一個貴妃,哪里能讓你們給本宮下跪請罪,應(yīng)是本宮向你們請罪才對”
“奴婢等人惶恐”宮人瞬間慘白了一張臉,貴妃娘娘前面說的兩句話,她們都不敢認(rèn),讓貴妃下跪就連皇上都不愿,她們哪里敢
今日之所以敢強硬地從小皇子身上取血,也不過是因為有圣旨在手,更何況今日貴妃去了養(yǎng)心殿,再加上皇上隱隱透露的意思,她們皆以為貴妃今日就要倒了,畢竟混淆皇室血脈,足夠賜貴妃三尺白綾
可是卻沒有想到貴妃居然平平安安地回來了,如此那她們,豈不就是完了
沉默至此的雍帝聽到楚晏姿的話,神色也不由得變了變,皺起眉頭,出口喊了一句,“阿晏”
阿晏的性子,他還真怕她就真的那樣跪下去了。
聽到這道聲音,楚晏姿看到那些宮人們劫后余生的表情,眼中閃過一絲冷意,終于舍得轉(zhuǎn)移視線,嘴角含著笑看向雍帝,
“皇上這么著急作甚這些子奴才敢如此作賤臣妾、作賤念兒,可不都是仗著皇上的旨意。”
她此話一出,雍帝心中微微一疼,他連瑄王也要滅口,唯恐擔(dān)憂她與傅嚴(yán)的事情泄露出去一分一毫,即使殺了傅嚴(yán),他也舍不得動她一根手指,在她的心里,難道他會讓一個奴才去作賤她
可是雍帝來不及回答楚晏姿的問題,那些宮人就跪著爬過來,臉上帶著一絲欣喜和一絲恐慌,“皇上求你做主,奴婢們不是故意的奴婢們只是按照你的圣旨行事啊皇上是雎鳩殿的宮人抗旨不尊,不關(guān)奴婢們的事啊”
楚晏姿嘴角的笑越來越深,雍帝的神色一變,抬腳踹開腳邊的奴才,下意識地就反駁道,“朕沒有”
“既然如此,”楚晏姿眼神一厲,“來人啊將這幾個奴奴才拖下去凌遲”
“皇上救命啊皇上,奴婢們真的不是故意的奴婢們只是按照圣旨行事啊皇上”
那些宮人拉著雍帝的褲腳,本就不太精致的妝容被淚水弄得凌亂,哭著喊著哀求著。
楚晏姿突然嗤笑了一聲,冷眼看著那些奴才,“若是再讓本宮聽到你們的聲音,可就不僅僅只是禍及自身了。”
所有聲音戛然而止,入了宮的人,就如同水中的浮萍一樣,無所依靠,只有她們的家人才是她們的根,她們不可能不在乎楚晏姿話中的意思。
“讓各宮的人都去看看,再有人以下犯上,這就是下場”
那些宮人帶著一絲怨恨地看向雍帝,她們不過就是聽命行事而已可是不管心中如何想,她們緊緊捂住嘴巴,唯恐泄露了一絲聲音。
待那些宮人離開,楚晏姿目光轉(zhuǎn)向雍帝,清清冷冷的,“皇上不就是想知道,念兒是不是你的孩子嗎只要你親口和臣妾說一聲,臣妾自然不敢抗旨,何必如此”
一旁的宮人跪在地上,恨不得自己就此失聰算了,聽了皇家隱秘,還能活得下去嗎
雍帝的神色閃了閃,斂著眼簾看了念兒一眼,沒有說話。
楚晏姿心中瞬間冰冷,抬腳輕步向著雍帝而去,只是雍帝的眼睛,及其輕柔地說道,“臣妾親自幫你驗”
雍帝心中突然慌亂,若是念兒真的有問題,阿晏絕不會是這副表現(xiàn),所以雍帝臉色隱隱有些發(fā)白,上前一步想要解釋什么,卻被楚晏姿拉著向床榻走去。
雍帝步伐僵硬地跟著她走,有些抗拒,想要拉住她,讓她停下,告訴她,自己不想知道了,可是卻聽見她說,
“拿針和水”
白畫等人終于知道今日的事情到底是為何,心中一突,看著娘娘和雍帝的神情,臉色慘白地退下,沒有一會兒,就端著一碗清水走進(jìn)來,身邊的白露手中捧著一根銀針。
伸出手輕輕執(zhí)起銀針,雍帝的手僵硬地擺在她手里,就在她要拿著銀針刺上的那一刻,雍帝突然反手握住楚晏姿的手,沖她輕輕地?fù)u搖頭,眼中帶著一絲哀求,低聲喊道,
“阿晏”
楚晏姿的眸子似乎一動,可是卻推開雍帝抓著她的手,力道不大,可偏偏雍帝似乎遇到了巨大的阻力,順著她的力道,手指滑落,僵硬在半空,任由著楚晏姿的動作。
楚晏姿眼底倒映著銀光,只輕輕一點,“嘀嗒”一滴紅色落入了水中,雍帝看著楚晏姿的眼角開始濕潤,只覺得心中疼惜不已,即使知道她可能依舊在偽裝,可是這樣的阿晏,他能拿她怎么辦
楚晏姿吸了吸鼻子,依舊淺笑著,又去拿念兒的小手,依舊一樣的動作,她們看著那水中的兩滴血,慢慢靠近,然后融在一起。
雍帝心中狠狠一沉,他此時寧愿念兒不是他的孩子,最起碼這樣,他還可以理直氣壯地面對阿晏的冷臉,可是如今,念兒就是他和阿晏的孩子,而他現(xiàn)在卻是生死不明地躺在這兒
雍帝眼睫顫了顫,他都做了一些什么,念兒怎么會不是他的孩子呢明明和他那么相像,他怎么就一時鬼迷了心竅呢雍帝突然心慌地看向楚晏姿,卻見楚晏姿正在靜靜地看著他,
“皇上可要派太醫(yī)看看,這水是否有問題”
“不,不用阿晏,你別這樣”雍帝費力勾起嘴角,去拉楚晏姿的手,想要輕描淡寫地將這件事情揭過去,可是看著這樣的楚晏姿,他說不出來。
這時,聽到風(fēng)聲的各宮妃嬪,全部趕到,看著眼前的場景,都有些驚訝,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貴妃和皇上這是怎么了
妃嬪們請安的聲音才剛剛響起,就被雍帝暴躁地打斷,“都給朕滾出去”
眾人一哆嗦,你看我,我看你,然后連忙退了出去,原先屋內(nèi)的宮人也都趁著這個機會退了下去,屋內(nèi)只剩下楚晏姿和雍帝兩人。
雍帝上前一步擁住楚晏姿,輕著聲音說道,“阿晏,你別鬧。”
“皇上至今,居然覺得臣妾是在鬧”楚晏姿有些不敢置信,好笑地問出口。
雍帝呼吸一滯,壓著自己的情緒,想要露出一個笑,卻是怎么也做不到,“阿晏,我不追究你和傅嚴(yán)的事了,你不要這樣好不好”
可是楚晏姿卻是推開他,蹙著眉頭,緊緊看著雍帝,“你追究啊你為什么不追究念兒都如此你把臣妾打入冷宮處死啊傅嚴(yán)他們都死了就連念兒現(xiàn)在也躺在這兒,皇上為什么不把臣妾也處死”
可是這句話也不知道觸到雍帝的那條神經(jīng),他突然狠狠地攥住楚晏姿的手臂,發(fā)狠地看著她,“朕不許你再提到傅嚴(yán)這兩個字”
楚晏姿臉上激動的神情一頓,就聽到雍帝繼續(xù)說道,“想和傅嚴(yán)做一對亡命鴛鴦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雍帝這句話說完,突然溫柔地?fù)嵘铣套说哪橗嫞吐曒p柔地說著,“這一生,不管你是愛朕,還是恨朕,你都注定陪在朕的身邊。你死后,也只會和朕合葬在一起,從你說愛朕的那一天開始,就已經(jīng)跑不掉了。”
他的話語輕柔,可是卻讓聽到的人毛骨悚然,楚晏姿閉了閉眼睛,用著一種決然的聲音,“我不會原諒你的。”
雍帝的眼中狠狠一疼,可是閉著眼睛的楚晏姿卻是看不到,雍帝不再想聽到楚晏姿這樣的話,突然吻上她的唇,與其說是吻,不如說是撕咬。
半晌,雍帝才放開楚晏姿,輕輕擦掉楚晏姿唇瓣上冒出的血絲,貼著她的唇,一字一頓地說道,“恨就恨吧,因為,我也恨你”
設(shè)計了那么多全套,讓朕愛上你,而你卻要脫身而出這一輩子都不可能,朕若在地獄,又怎么能放過你
可是再怎么說著狠話,在楚晏姿咬著他的肩膀,吐出“我恨你”三個字的時候,雍帝依舊覺得自己心里在滴血,他放縱著自己瘋狂要她,直到她厭倦地閉上眼睛,緊咬著唇瓣也不肯發(fā)出一句聲音,雍帝突然埋在她身上痛哭。
“阿晏,你好狠”
“叮,目標(biāo)任務(wù)好感度到達(dá)100,恭喜宿主完成任務(wù)系統(tǒng)能量恢復(fù)”
楚晏姿睜著眼睛空洞地看著床檐,這一日發(fā)生的事情太多,她好累,她一直都知道在完成任務(wù)的期間,她一定會失去一些東西,可是卻也沒有想到會像如今這樣,會讓她感覺身心疲累。
楚晏姿突然伸手抱住了雍帝,雍帝渾身一顫,狠狠抱住她,似乎死也不要放手,楚晏姿貼緊他的耳朵,像是最初遇到雍帝那樣,輕柔軟糯地開口,
“皇上,臣妾也曾想著交出真心,是你親手毀了它。”
“除了說愛你,臣妾從沒有騙過你。”
“臣妾和傅嚴(yán)沒有私情,可是臣妾終其一生,只虧欠了他。”
“臣妾騙了你,可以用一生來還,可是卻負(fù)了他一生。”
“皇上阿晏曾真心喚過你阿奕。”
聽到楚晏姿最后的一句話,雍帝終于忍不住封住她的唇,懇求地說道,“阿晏,我們不要這樣了,好不好我們好好的,我們像從前一樣好不好我不會再懷疑你了,你重新再愛我一次,好不好”
楚晏姿脖頸處有些冰涼,眼眶微微濕潤,撫著雍帝發(fā)絲,輕啟朱唇,
“回不去了。”
她知道自己來者不善,也曾想過用自己的死來結(jié)束這一切,因為系統(tǒng)說過她可以回到現(xiàn)代,她還可以回去當(dāng)那個大明星。
可是,卻因為有了念兒,她舍不下,放不了,她知道自己傷了雍帝,傅嚴(yán)也因為她而身死,可是,若是雍帝在最初,肯多信她一分,他們之間也不會如此。
最后所有人,遍體鱗傷。
可是,事到如今,在所有真情流露之后,她卻依舊有著心思,想著如何做才能對她最好,真的是心性薄涼。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