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身上穿的,便是這個顏色的衣服,所以才會給人一種震撼感。
玄色的外衫罩著暗紅色的曲裾,如瀑的發(fā)高高挽起,長長的流蘇垂落在她的鬢間,隨著她緩緩而來的動作輕輕擺動。
不是什么神祗,是人。
這個人,是大漢朝最耀眼的明珠,驕傲任性不可一世,她做過大漢朝最為尊貴的女人,也曾落魄連宮女都不如。
她的人生,大起大落,說句傳奇也不為過。
但這不是她來宣室殿的理由,更不是她出口譏諷眾人的借口。
朝臣們回過神,一位老者捻著胡須道“公主,此乃宣室殿,并非你能來的地方。”
她剛才說的話他只能聽著,不好爭辯,一爭辯,便是自甘下落,身為朝臣卻與女子爭鋒。
阿嬌輕挑眉,道“是么”
阿嬌走進大殿,上揚的鳳目凌厲,掃過周邊諸多朝臣,嘴角微勾,揶揄道“既然如此,當年太皇太后抱著我上朝聽政時,怎地不見大夫這般說”
“還是說,太皇太后一朝去了,她所立下的規(guī)矩便做不得數(shù)了大夫莫要忘了,咱們大漢,是以孝治天下,大夫不認同太皇太后的規(guī)矩,是要逼著陛下做那不孝之人嗎”
一席話,將剛才講話之人駁得啞口無言,更是徹底封死了朝臣們說她無權入宣室殿的說辭。
衛(wèi)青眼底漾起極淡極淡的笑意,像是天邊星辰閃閃。
阿嬌一開口便是讓人辨無可辨的話,朝臣們一時間啞口無言,竟無人敢上前阻攔她。
阿嬌從容向劉徹施了一禮,侃侃而談在座朝臣愧對祖先,直將一干朝臣氣得臉色發(fā)青。
半晌后,一人站了出來據(jù)理力爭,阿嬌反唇相譏“高祖建業(yè)初期,秦尚有百萬之眾,江東項羽更是千古霸王,力能扛鼎,如此艱難險境,高祖仍能迎難而上,平秦兵,滅項羽,創(chuàng)下大漢百世基業(yè)。”
“而如今,一個小小的匈奴,便能讓你們退避三舍、戰(zhàn)戰(zhàn)兢兢,你們對得起當年隨著高祖南征北戰(zhàn)的祖先嗎對得起身上流的不畏強敵的漢家血液嗎”
宣室殿中,回蕩著阿嬌的聲音,朝臣們的臉色由輕轉紅,慢慢低下頭,無人再出來反駁。
然而這時候,田蚡突然站了出來,道“公主說這么多,無非是為了陛下對匈奴用兵之事。我想在座的諸位大夫不是不支持陛下出兵,而是朝中實在無錢,經(jīng)不起漢軍遠征匈奴。”
“喲,我差點將丞相忘了。”
阿嬌眸光微轉,道“我剛才的話錯了。”
劉徹手指微微收緊,皺眉看向阿嬌。
韓嫣懶懶抬眉,眼底有幾分玩味之色。
唯有衛(wèi)青仍保持著剛才的神色,眼底有著不易察覺的贊賞。
田蚡聽完阿嬌的話,松了一口氣。
他好不容易攢下的萬貫家財,才不想拿出讓見都沒有見過的將士用。
阿嬌只要認錯,下面也就好收場了。
一個女流之輩,有什么見識
不過被劉徹哄騙了,一時頭腦發(fā)熱相幫劉徹募集錢糧的。
翻不起什么風浪的。
田蚡這般想著,然后便聽到了,阿嬌揶揄的聲音“丞相怎能對不住祖先丞相太對得起祖先了”
“若丞相的祖先知曉丞相今日擁有傾國之富,不知道該有多高興。”
田蚡臉色驟變,垂簾聽政的王太后手上一抖,險些把手里的茶杯摔在地上。
她就知道,這個陳阿嬌是個喪門星,陳阿嬌出現(xiàn)的地方,絕對沒有什么好事。
王太后剛想開口,殿內阿嬌的聲音突然拔高“我為女子,不如在座的大夫學識淵博,懂禮儀,曉廉恥,但我知道,匈奴肆虐我大漢邊境,屠戮大漢子民,長此以往,國將不國。”
她的聲音響徹大殿,將掙扎在邊境求生的漢人的苦楚娓娓道來。
殿外的風似乎停止了,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只有她的聲音仍在繼續(xù)。
不知誰的眼淚悄然落下,砸在衣襟轉瞬即逝。
高祖創(chuàng)業(yè)何等豪氣,到了他們這一代,卻連自己的百姓都無法庇護。
衛(wèi)青一聲輕嘆,閉目不語。
阿嬌抬眉,直視著劉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阿嬌不才,愿饑餐胡虜肉,渴飲匈奴血,寧為百夫長,不做一公主”
她的話如同一束強烈的陽光,照進所有人的心扉,讓陰暗無所遁形。
衛(wèi)青慢慢睜開眼睛,有什么在心底生根發(fā)芽,而后一發(fā)不可收拾。
“陛下,阿嬌請愿”
阿嬌深深拜下,再抬頭,眼底一片澄明“阿嬌愿將全部家財捐以軍用,換取軍中一先鋒,驅除匈奴,護我河山,揚我大漢天威”
片刻后,朝臣們的聲音此起彼伏“陛下,臣愿散盡家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