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導演指示, 群演立馬蹲下身, 抱住男孩“乖, 不哭了啊”
男孩縱聲哭泣,音量響徹云霄,另外一個小女孩見狀也嚎啕大哭起來。
“有詐,別去”凌簫把麥克風關了,小聲對顏昭說。
“我知道”顏昭推開門, “不出去,他能直接推開柜子把我給拎出來。”
拍了這么多次綜藝,他哪里不清楚節(jié)目組的尿性,沒有困難, 那就給你們制造困難
聽到動靜, 兩個小孩都往柜子處看去, 瞳孔一震, 哭得頓時更浮夸了。
群演見了顏昭,大聲責問“你們這個鬼屋怎么回事,把我家小孩都嚇哭了”
廢話,我們是鬼屋,不是萌萌擼鬼咖啡廳啊
顏昭手里拿著個圓滾滾的蘋果燈“這個送你們好不好別哭了。”
凌簫壓低聲音“等等這是我的燈”
顏昭轉過頭去“我買了”
發(fā)著幽幽亮光的紅蘋果被遞至眼前,小男孩臉擰成一團,啪地一下打飛蘋果燈,哇哇叫道“有鬼, 嗚嗚嗚”他哭得鼻涕泡都出來了, 又蹲下身, 撿起地上的骨頭往顏昭身上砸去。
小朋友既沒力氣,又沒準頭,顏昭一側身,骨頭就從他身旁飛過去了。他往后退去,用手遮住自己的臉,只露一雙黑眸“我是好鬼,別打我好嗎”
“鬼在騙人”小女孩嚇得往大人身后躲去,也學著男孩一樣,撿骨頭扔顏昭。
顏昭想了想,沒躲,任憑骨頭往身上砸。反正他之前也掂量過這道具,是泡沫做的,很輕,砸著也不痛。
凌簫卻不開心了,從柜子里鉆出來“嗨嗨,干什么呢,小朋友不能亂扔東西哈”
凌簫為了配合游樂場的夢幻城堡風格,披了個紅色滾邊黑披風,陽光下看起來很帥氣,在鬼屋里卻幾乎和漆黑的夜色融為一體。
“還有一個”小女孩更慌了,攥緊家長的衣服,“他好像巫師”
凌簫聞言兩手成爪“再不走,巫師要來抓你們了”
小朋友又叫成一片,家長不滿意道“你們嚇哭了我的孩子,還趕我們走,也太過分了,哪有你們這樣做生意的,我要投訴你們”
凌簫不服了“你怎么這么無理取鬧呀,來來來我們要不要去看監(jiān)控,看看是誰問題比較大”又轉過頭對攝像頭齜牙咧嘴,用口型說“你們真無聊。”
被嘲諷的導演“不聽他的,繼續(xù)演”
家長急了“你這小年輕,懂不懂什么叫尊老愛幼啊孩子都哭了,你怎么這么冷血呢”
顏昭“可他是巫師啊,擱中世紀都該被吊起來燒死的。”
凌簫“ye”
家長“”
凌簫蹲下身,和小朋友面對面“我們也不是故意嚇著你們的,小朋友們對不起,原諒哥哥行不行”
小朋友撿起骨頭就往他臉上砸。
凌簫“”。
凌簫蹦起來“好,談判破裂。我們還是按大人的方法解決,監(jiān)控室走起。”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他扭過頭“咋啦兄弟”
顏昭依舊捂著臉,將可怖的妝容都擋住。節(jié)目組的惡意剪輯他早就體驗過了,發(fā)怒和敷衍了事都是萬萬不行的,他能給你剪出一百個黑點來。現(xiàn)在最重要的,還是哄好小朋友。
顏昭說“你們要砸,就砸我吧,但是只能這位小公主來砸。”
小男孩瞪大眼睛“憑什么啊”
顏昭說“因為我有一個妹妹,叫阿美,和她長得一樣可愛。”
凌簫默默看了那個粉白色的頭骨一眼,上面還別著一朵嬌嫩的紅花。
顏昭開始胡扯“我答應過阿美,要在她結婚那天摘一朵最美的花作為賀禮。我拿到了花,卻同樣食言了。你打我,就像她在打我,會讓我好受一些。”
群演小聲“導演”
導演“讓他繼續(xù)說,我倒要看看他能編出什么”
小女孩問“你為什么不敢出現(xiàn)”
顏昭說“你也看到我現(xiàn)在這副模樣了。在找花的過程中,巫師給我下了詛咒,讓我變成現(xiàn)在這幅鬼樣子。我害怕嚇到她,就一直躲著,暗地里尋找解除詛咒的方法,可當我找到它后,我的妹妹已經去世了”
小女孩還處在最喜歡聽童話故事的年齡,在她的記憶里,童話的結局都該是大團圓。她忍不住問“那接下來呢”
“接下來,我就留在這里了啊。”顏昭笑道,“生前沒辦法陪著她,死后我總能守護她了吧剛才嚇著了你們很抱歉,因為我也害怕你們嚇著了我的小公主啊。”
顏昭的聲音很好聽,此時又刻意放得很輕,顯得很溫柔。小女孩看不到他的鬼臉,沒有之前那么害怕,便搖搖頭,低聲道“對不起,剛才我不應該打你。”
顏昭微笑道“不,只怪那個巫師太可惡了,給了我這樣一張可怕的臉。”
女孩和男孩都狠狠瞪向凌簫“你這個壞人”
“對,我超壞的,這座鬼屋里的鬼其實都是人,他們都被我詛咒了”凌簫眼珠子一轉,“你們剛才的行為氣到我了,我要不要把你們也變成鬼呢”
小孩們驚慌失措“哇,不要”
顏昭抱住凌簫的手,和他佯裝打架“跑啊”
小孩頓時都往前方沖去,一邊跑一邊回頭看“鬼加油啊”
“等等”顏昭大喊,一手擋住那張可怕的嘴,另一只手則搶過凌簫手里的籃子,“這里有仙女祝福過的蘋果燈,可以保佑你們,原價618,我和你們有緣,打個一折,現(xiàn)在只要60塊”
導演“不準買”
送走了熊孩子,顏昭嘆了一口氣,不顧形象,盤腿坐在地上,撐著臉“鬼生真是艱辛。”
凌簫數(shù)著籃子里的蘋果燈“我還差23個就合格了。”
顏昭“我還差8個,唉,剛才我們應該前后夾擊,先把大人逼出眼淚再說。”
導演“”你們是魔鬼嗎
一只鬼一個巫師狼狽為奸,將鬼屋搞得雞犬不寧,二人很快都完成了任務。
導演咆哮“那些人都是假哭,不算”
顏昭看著任務紙條“讓30個游客當場飆淚,沒有說不能是假哭啊,我任務完成了,要怪就怪你們的文案要皮一下。”
文案
任務完成,顏昭卸了妝,在休息室里和凌簫打游戲。
這個任務比他想象中要好過得多,鬼屋里雖然陰森森的,但他只守在一塊地方,也看不見自己的臉,在度過焦慮期后,著實沒什么好怕的。
八點鐘,導演的聲音準時響起“大家都辛苦了,通過這次的任務,我們希望大家能夠體驗到游樂場工作人員的不容易。你在游樂場的每一次愉快的享受,背后都有工作人員辛勤的汗水。為了迎接大家,游樂場的工作人員也為大家準備了小禮物,8點之后的所有項目,都為你們免費開放,也算犒勞你們這一天的努力了”
顏昭拍了拍掌,還來不及高興,就聽導演說“那么首先,我們去鬼屋集合吧”
顏昭“”我覺得不行。
“好好享受哦”鬼屋檢票口的小姐姐給顏昭豎了個大拇指,“吊死鬼說他們會全力來嚇你的”
顏昭有氣無力“我好期待啊”
凌簫一把搭住顏昭的肩“又來,我和小顏已經走過了呀,你們能不能來點更恐怖的”
顏昭壓過他的音量“就現(xiàn)在這樣挺好”
六個人一起,顏昭作為鬼屋前員工,被推上去打頭陣。
硬著頭皮,顏昭全程眼睛盯著地面,心里默念“富強民主文明和諧”,強行無視掉那些抓他腳的、在他眼前撩騷的鬼。
腳步越走越快,越過一重青銅陰兵后,三串白頭骨出現(xiàn)在空中,最右的那個頂著朵花,吊著它們的絲線近乎透明,背后的柜子也和涂著畫的墻壁融為一體。
見著阿美,他稍微放松了一些,這一節(jié)可是他的主
一只裂口的,嘴上縫著針的鬼忽然從頂端倒吊而出“留下你的眼淚”甚至還在玩梗。
顏昭“”
倒吊鬼揮了揮手“heo,給個反應”
顏昭抬起手,推了他一下,倒吊鬼就像個秋千一樣在空中晃蕩“等等不準攻擊工作人員”
顏昭瞳孔渙散,腳步虛浮,面無表情,行尸走肉般走出鬼屋,找了個長椅思考人生。
我是誰,我從哪里來,又到哪里去
鬼屋之旅后,導演又組織他們去做了過山車、跳樓機等項目,錄下不少精彩素材。
摩天輪緩緩升起,五彩的燈與遠方的煙花交相輝映。六人在摩天輪上發(fā)表了這一天的感言后,拍攝就結束了。顏昭行程很多,沒同他們一起回酒店,而是直接飛回了晉城。抵達時,已是凌晨四點。
天鵝絨一般的夜空中點綴著幾顆星子,路燈下,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顏昭拖著笨重的行李箱進了屋,與幽暗的庭院不同,屋內開著幾盞小燈,光線溫暖朦朧。
“你怎么還沒睡”顏昭耷拉著眼皮,大腦遲鈍得像卡住的齒輪,每說一句話,他都要考慮好幾秒。在飛機上,他夢見自己被扛著槍的鬼追殺,一覺醒來,還沒睡覺前精神。
沈元庭把行李箱接了過去,幫他提上二樓“我還有工作。”
“熬這么晚啊,注意身體。”顏昭輕聲道,手掌著樓梯扶手。
青年的眼下,有著濃濃的黑眼圈,和周圍健康白皙的肌膚對比起來,更顯得嚴重。
沈元庭皺了皺眉“你也是。”
臥房里的床上四件套換了,蓬松柔軟,帶著太陽曬過的溫暖氣息。顏昭鉆了進去,拽緊了羽絨被。
沈元庭守在門口,望著他,沒什么表情。
顏昭問“怎么了”
沈元庭沉默了一會兒,說“沒事,你睡吧。晚安。”便關了燈。
沈元庭回了書房,書桌上,文件分門別類整齊堆放。他從一摞文件里撿出一份薄冊,翻看起來。
“代言推了”一大清早,顏昭還躺在被窩里,睡眼惺忪,“為什么他們那邊覺得我的代言費太貴”
“沒,我仔細想了一想,以往為了曝光率,給你接了太多代言了。”宋晶說,“我們也不是十八線了,得以質量為主了,那些雜牌子我都給你推了,免得拉低你的商業(yè)價值。”
“恩,謝謝宋姐。”顏昭問,“那我早上沒行程了吧”
宋晶“對,你是不是還沒起床昨天拍攝辛苦了,多休息一會兒。”
顏昭受寵若驚“哦,好的。”
以往他生病了,宋晶也只會叫他不要耽誤拍攝,怎么今天還關心起他了
宋晶給他發(fā)來了最新的日程表,顏昭看了眼,比以前的要寬松很多,而且大部分拍攝集中在白天,晚上的少了不少。
顏昭伸了個懶腰,爬起來漱洗、健身和吊嗓子練歌。到了下午,他有一門烹飪課要上。
對,烹飪,二十多年都沒下過廚房的他今天也要學做飯了而這,就是因為宋晶給他接了一檔美食綜藝星來食,他作為飛行嘉賓,要進去秀一次。
當時顏昭是拒絕的“我只會泡泡面,開水泡面,番茄泡面,牛奶泡面,可樂泡面也行嗎”
宋晶勸道“你以為過往的嘉賓就會做飯嗎還不是臨時學的。我們也不會給你立大廚的人設,你自己找個菜譜,學個幾招,實在不行,上場當個花瓶也未嘗不可。”
顏昭皺眉“可是它有直播啊,我什么都不會,上去不是給自己招黑”
宋晶覺得有道理,思考了一下,提議“你可以走黑暗料理路線,真誠又吸粉。”
顏昭“”
無法,還能怎樣,學唄。
沈元庭一打開家門,一股灰煙就沖了出來。
旺仔跑得飛快,“喵嗚嗚”叫了一聲,叼住他的褲腳往屋里拽。
沈元庭皺眉,快步走進,只見天花板處盤旋著一層灰色的煙霧,抽油煙機聲響大作,也來不及把源源不斷冒出的黑煙全部吸走。而在煙霧的源頭,云繚霧繞的廚房里,隱約可見一個身影。
顏昭劇烈咳嗽著,匆忙關了火,鍋里的刀口辣椒已經褪去了最初的紅色,變成一團脆生生的焦炭。
沈元庭“你干嘛呢”
顏昭捂住口鼻“我在做飯”又想起這種行為似乎不配稱作做飯,顏昭改口道“燒屋子”
沈元庭“”
太陽穴突突地痛,沈元庭嘆了一口氣“你先出來吧,別被熏著了。”
顏昭“唔”了一聲,從廚房里走出來,眼睛卻已經被熏紅了,眼角還帶著點淚水。
明明是照著菜譜做的,為什么他就會搞成火災現(xiàn)場
沈元庭把一樓的窗都給開了,待煙霧散得差不多了,再去廚房看顏昭干的好事。
流理臺上一片狼藉,幾片蔫噠噠的菜葉散開,蛋液飛濺而出,碗里堆著克蘇魯風格的肉塊,沈元庭一看就知道不能下鍋。
聯(lián)想了下食材,沈元庭問“你要做水煮肉片”
“恩。節(jié)目組要求的。”顏昭說。他給導演打了電話,問能不能做泡面,當然是被無情打了回來。
廚房一直只有沈元庭在用,流理臺上一向明亮而整潔,現(xiàn)下卻亂糟糟的。
顏昭有些尷尬,上去把調料瓶放回原位。
廚房被搞得這么亂,沈元庭有些頭痛。可見著那個背影,他又沒辦法發(fā)怒。
很久之前,他也見過這個場景。那時虞薇還住在家里,還是個溫柔的母親。阿姨請了假,她便親自下廚。束起頭發(fā),系上粉色的圍裙,她照著菜譜,一步步將食材切塊、切絲,最后被噼里啪啦爆開的油嚇得躲在鍋蓋后面,連火都不敢去關。
炒焦的食材當然都倒進垃圾桶里,但這個里脊肉
顏昭端著碗,問沈元庭“它還搶救得過來嗎”
沈元庭看著那團適合打上馬賽克的肉,說“勉強還能用。你把刀洗了。”
顏昭聽令照做,用流水清洗刀面,把刀遞給沈元庭。
大佬你來。
沈元庭卻沒接“你不是要做水煮肉片么,我看著你來。”
顏昭懷疑道“你確定我來做的話,可能折騰到晚上九點都沒飯吃。”
“你是要今天就學會嗎”沈元庭挽起袖子,露出線條利落的手臂,“你什么時候錄節(jié)目”
“這周五下午。”
“時間夠了。”
顏昭把肉倒回砧板,握刀去切片。肉滑膩膩的,柔軟中帶著韌性,顏昭切得很慢,但肉總是從刀下擠出滑走。
真想把這玩意兒剁成泥
顏昭扯了扯嘴角,落刀不穩(wěn)起來,鋒利的刀刃從上剖下,險些切到他的手。
“你急什么”沈元庭扣住他的手腕,“有我在還能餓著你”
男人的氣息侵入而來,顏昭身體一僵,任憑沈元庭覆蓋上他的手,帶著他把那些滑溜溜的肉碼成一排,刀一落,它們頓時化作厚薄適中的肉片。
沈元庭給他演示“這樣切,不會切到手。”
顏昭垂著眼,沒有反應。
為什么感覺有點奇怪。像是一條魚,在平靜的水里吐了一個氣泡,那氣泡緩緩上漂,到了水面,忽就破了。
沈元庭“顏昭”
顏昭回過神來“啊這樣切對吧”
見他動作對了,沈元庭松開了手,但還是站在他身后。
顏昭一邊處理食材,一邊感嘆“我以前就覺得做菜很難,但真正做了,我才發(fā)現(xiàn)它比我想象中的還難。”
沈元庭道“你不熟練而已,多練練就好了。”
“是嗎,你是練了多久,才有現(xiàn)在這個水平”
“看刀,不要看我。十多年。”
顏昭按沈元庭的年齡倒推回去,算了算“那你高中就開始做了。”
沈元庭淡淡道“恩。我那個時候開始租房子住。”
“你可真厲害”顏昭察覺到他不想多說,也沒追問。
在沈巨巨的監(jiān)督下,顏昭總算做完了一盆水煮肉片,最后將熱油淋上去的時候,內心充滿了成就感。
顏昭洗完手,取藥把手上被油濺著的小傷抹了,一看時間,都七點了,沈元庭還在做其他菜。
顏昭愧疚地挪過去“把這個白菜炒了就不做了吧。”
沈元庭切菜飛快“很快。你去把飯舀好。”
顏昭“哦”了一聲,盛上兩碗飯,又跑去給沈元庭打下手,不過就他這水平,也只配給大佬遞鹽和醬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