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逞強(qiáng),我也覺得,恩奇都你無法代替我這樣悲傷。”
她是認(rèn)真的。
“尤格……我覺得,你還是和吉爾談一談吧。”
吉爾伽美什并沒有在戴維娜的葬禮上出席。
作為王,他是否會出面一個下臣的葬禮,的確擁有十足的自由,何況恩奇都和尤路格爾已經(jīng)出現(xiàn),如果他也露面,實在是顯得太過隆重。
這個時候的吉爾伽美什,正好在晃著自己的黃金酒杯,一副十足享受地樣子。
“也給我來一杯。”尤路格爾順從地坐在他的對面,直接朝他張開了手。
突然出現(xiàn)在桌子上的黃金酒杯,漂浮在空中的酒壺灌滿了杯子,尤路格爾接過朝她飛來的酒杯:“謝啦,吉爾。”
她倒是一點都不對這次的談話有什么壓力。
上好的美酒入喉,尤路格爾享受地閉著眼,也學(xué)著吉爾伽美什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恩奇都應(yīng)該已經(jīng)告訴你了吧”
“何需他多此一舉你的表情已經(jīng)寫在了臉上。”
“嗯,吉爾也覺得我沒有非常難受是不正確的事情么”
“哦你是在說正確這種事情哪來什么正確的選擇――面對他人的死亡會露出怎樣的神色,所謂‘正確’的反應(yīng)也不過是世人的強(qiáng)加――也不必對自己‘不正確’的情況而感到羞恥或者心懷愧疚。”
“因為吉爾一點都不會為戴維娜的逝去而感到悲傷吧”
“或許多少有些遺憾……但也僅此而已了。準(zhǔn)確的說,本王并不會為她這樣的存在而傷感,更別提什么痛徹心扉。”這位烏魯克的王端著手,看著酒杯中仍然在上下晃動的酒的表面,“戴維娜的確是一個忠心的臣民,但她也還是一個人類而已。”
……也就是說吉爾不認(rèn)為戴維娜和他是同等的存在么
也對,身為王,吉爾一向認(rèn)為自己應(yīng)該是凌駕于眾人之上,又怎么會為比自己低劣的存在而尤為感觸呢
“嗯果然這是吉爾會有的看法呢。”
“姑且就將之稱為贊美收下了。無論是誰,對于他人的死亡都有自身的看法,其他的人也并沒有對此干涉的理由。但是,尤格。”在吉爾伽美什這樣的目光之下,所有的心思都好像無法藏匿,“這樣的前提必須建立在,你的反應(yīng)是沒有額外壓抑的結(jié)果。”
“嗯我又有什么壓抑的必要呢”
“先前的你,會因為受到任何一點的委屈而落下淚來。何況,按照你的想法,就算死去的人不過是一個奴隸,也是國家意外的損失,有了子民才會有國家,可以說,構(gòu)成國家的拼圖少了一塊,你怎么會對此毫無想法”
“可我好歹也長大了,當(dāng)然不會像小時候那么愛哭。更何況,每一天每一個小時每一分鐘每一秒,甚至包括現(xiàn)在我都能夠感受到有人在死去,我又怎么可能會對每一個人都覺得傷感呢”
“你認(rèn)為不會流淚是一種成長的體現(xiàn)么恰恰相反。在想要?dú)g笑的時候放聲大笑,在傷心難過的時候為此落淚,這并不是什么丟人或者說不成熟的表現(xiàn)……正如你所說,你不會每一刻都為此而感到悲傷,但是,戴維娜是第一個你熟知的人的死亡。”吉爾伽美什的語速放慢,明明仍然是漫不經(jīng)心的姿勢,卻能夠奇怪地從中感受到他的認(rèn)真,“你在下意識害怕,或者說抗拒什么呢,尤路格爾”
“……”
“人類的生命如同天邊的煙火,如此短暫而又脆弱,就算你不肯承認(rèn)這一點,也無濟(jì)于事。你知道戴維娜的死亡,卻無法‘認(rèn)可’這件事實。對此,你應(yīng)該自己早就意識到了,對么”
“……即使如此,我的落淚也無法讓她活過來啊。”
“因為你感到悲傷,所以流淚,這樣的理由已經(jīng)足夠充分,除此之外,又還需要什么呢……你是在害怕之后會陸陸續(xù)續(xù)失去所有認(rèn)識的人若是如此,大可不必,因為本王并不是這般脆弱的人類――既然世間所有的財寶都將歸之于我,長生不老的靈藥也自然不在話下。”
因為感到悲傷,就可以流淚了么。
這么簡單的原因……
如果不哭泣的話,就可以假裝她不曾死去。
如果要落淚的話,就必須強(qiáng)迫面對這件事。
尤路格爾看著眼前自信滿滿的吉爾伽美什,眼淚輕而易舉地掉落了下來。
他果然是個笨蛋啊。
世界上真的會存在,絕對無法逝去的存在么
神明也許會有隕落的那天,人類也會迎接生命的盡頭,就連國家也許會有朝一日迎來滅亡……就算吉爾是神明之子又能怎樣呢
她不知道他會不會創(chuàng)造奇跡,但是……
現(xiàn)在的吉爾,就像原先的她一樣,從來都沒有接觸過死亡啊。
尤路格爾想著戴維娜在病床前拉著她的手,用著虛弱的聲音說道:“抱歉呢尤格大人,我得先行一步了……像這樣殘酷的事情,您一定會碰到很多很多,甚至有一天,就算是那位王,也可能會失去……但是,如果是您的話,一定能夠堅持下去的。”
“就這樣流淚吧,因為你沒必要強(qiáng)迫自己,更不用強(qiáng)忍悲傷。”
“嗯。”
就讓這樣笨蛋的吉爾一直一直這樣下去吧。
她看著吉爾伽美什,微笑著流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