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給我拽。”賈代化掃眼神色不虞的賈代善, 語重心長“一來也不是他親自動手,推出了替罪羊。二來, 弟啊, 說實話,你捫心問問自己是不是比他牛牪犇逼多了咱不看過程, 就說這結果。你下手再重幾分,田昊直接翹辮子了。他還是朝廷命官呢。”
賈代善冷臉“當年你和我爹一起打過我后, 對待登徒子我從來只拍腹部用力五分。早就熟能生巧了。”
“我壓著你賠禮道歉也特熟能生巧。”賈代化覺得自己得去宗祠拜拜。當哥太不容易了, 活生生把他從華南虎削成小綿羊。每當遇到有關弟弟的問題,他向來粗狂的神經(jīng)不得不細膩幾分。
不然,弟弟受委屈了怎么辦
“你這回雖說皇帝壓了,但更重要的卻是御史臺非但集體失聲, 還為你辯駁,扯什么鬼律法不告不舉親親什么匿。反正,你得記得把這人情趁早還了。”賈代化贊道“祁俊臣這小后生不錯”
賈代善點點頭, 表示心理有數(shù)。
“哎要我說你直接打死多好,軍功頂罪, 啥事都沒。”
第二次聽到這話的賈代善發(fā)自肺腑的覺得自己太善良太理智了,抱著賈珍默默走遠, 打算靜靜心再跟人談事。
豈料剛到寧府練武場, 親衛(wèi)小李便慌急而來“老大不好了, 安樂侯哭著來了, 鬧著要找赦少, 安慰不住。而且好像受了什么委屈似的, 您要不看看去”
“安樂侯,就是那個傻子”賈珍笑著開口道。
“賈珍”賈代善聞言厲聲喝道“且不說小安不傻,他還是你叔叔好朋友,也是你叔叔,你怎么說話”
“又不是我說的,是穆聰說的”無端被訓,被賈敬“自由”教育長大的賈珍叉腰邊哭邊吼“我們前些日子比誰家叔叔厲害。穆聰自己輸了氣惱了說的,說他叔叔又傻又蠢,可他沒辦法還得陪著。唯一能贏我的,就是他叔叔可以帶他去皇宮玩,比赦叔厲害多了。赦叔都沒帶我去過皇宮”
“你們不是流行比爹嗎”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像他們這代,完全靠拳頭說話敬兒這代流行文斗,等赦兒蹦跶了,完全是靠炫爹。
賈珍哭嚎停止,瞥眼賈代善,嘆口氣,板著臉,以非常肅穆的神色強調“叔祖父,你好傻哦。我爹他們又還沒當家做主,都五六品的小官官,比啥呢當然要比家庭和睦了,戲文里都說豪門多是非。”
賈代善氣噎,把賈珍教給聞訊而來的賈代化,留下一句等我回來,便疾步去尋穆安。
一到賈赦院子外邊,賈代善聽著里面哭聲震天眉頭愈發(fā)緊皺,結果還沒等他腳步邁入其中,在一旁的賈政開口,神色還帶著點鄙夷“父親,安樂侯這對安樂侯說任何話,頗有些對牛彈琴,不如等大哥回來。”
“政兒,你去找你大伯,我跟他說過了,等會賈家眾人要一起議事。”
聽到議事一詞,賈政面露喜色,彎腰行禮稱是,絲毫沒看到賈代善眼中的失望之色。
賈珍尚小,未辨是非,鸚鵡學舌的鄙夷,尚可諒解。
賈政自詡飽讀詩書,卻連基本的尊重一個人都做不到。
他這個父親太失職了。
賈代善把責任歸咎到了自己身上,踏著沉甸甸的步伐推開院門,就見穆安坐在院子石階上,抱著個包袱,哇哇哭著,一見他走進,低頭在包袱里找找,抽出銀票“賈賈叔,我我要在你這買個院子,不要回家了。”
“好。”賈代善掃眼院內仆從,不見穆安親隨,愈發(fā)有些疑惑,目光看眼屋檐。
屋檐上的暗衛(wèi)飛快打個手勢,言簡意賅告之跟穆聰吵架,原因暫時不明。
賈代善驀然想起賈珍口中的攀比,只覺熊孩子一代不如一代,以他人缺陷取樂。
“不過小安要告訴叔叔誰惹你不開心了。”賈代善隨他就地坐下,揮手示意院子里的仆從退下,和聲道。
穆安搖搖頭“本侯就是想離家出走玩兒。”
“那本將軍命令你說呢”賈代善故意板著臉,厲聲“小安不是還要當我徒弟嗎怎么連最基本的誠實都沒有了”
一聽到這個穆安頓時驚了,扭頭定定的看著賈代善好一會兒,低聲道“那那你收我做徒弟,我我能不能就很厲害,不傻了”
“誰說小安你傻了師父替你教訓他。”
“你們都騙我”
沒有迎來意想中的開心,賈代善愣怔的看著一下子跳起來的穆安,還沒來得及說小心,便聽得人的怒喝。
“我不傻,我只是生病了。”穆安委屈,從包袱里翻出厚厚一疊的本子,急促著證明自己“我明明一天比一天聰明,一年比一年有進步的,我很乖的,按著太醫(yī)的囑咐,每一天都很認真在記錄今天干了什么事情,學到了什么。我只是五六歲智力,可是又沒人說過我一輩子會這樣。可是你們都當我傻,都覺得我是傻子,我聽不懂看不懂,所以就當著我的面罵我。”
“穆安,對不起。我錯了。”賈代善起身,鄭重的彎腰道歉。他先前覺得子侄的鄙夷很讓他不恥,覺得沒教養(yǎng)。如今,才知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只是帶著禮貌尊重的虛偽外殼罷了,其實骨子里,也未真正把穆安當做一個正常人相待。
他終于懂為什么穆安會抑郁而亡,在他有皇帝舅舅相護,還有忠心耿耿的臣僚喂政績,父母兄弟皆寵愛的情況下。
還在述委屈的穆安驚呆了,忙不迭伸手去扶,“賈叔,對不起,我錯了你別氣,不是朝你發(fā)脾氣,我好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