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代善半天沒有言語,甚至整個人連個表情也沒有,像是魂魄被抽離了一般。
可任憑思緒怎么魂游,賈代善發(fā)覺自己無法避開一點他是知道賈赦孺慕之情的。不是在他死后看著賈赦為史氏一句孝,甘當(dāng)馬棚將軍,而是在他死前發(fā)生的種種還沒馬腿粗的小胖墩愣是揪斷汗血寶馬的馬鬃,只是想去西北;雙腿能跑能跳了,拿著壓歲錢,策劃離家出走,差點被人販子拐了;每逢回京述職,不是跟小尾巴一般黏著,就是呼朋引伴惹是生非讓他動怒;他要離京赴任,裝過病藏過行李箱哭喊著要隨軍
一幕一幕不是白字黑字的家書往來便是他親眼所見,一一刻在他的心口。
所以,他重來一世,才最怨司徒嘉未循諾言恩侯這爵位是他這個父親唯一能給的,唯一能補償缺失的父愛。
如今想來,他最應(yīng)怨恨自己。
但是他他是將軍,于眾將士前,不可訴父子情。軍人,誰不是舍小家,保國家
賈代善眼底的溫情轉(zhuǎn)瞬即逝,終是開了口,滿是肅殺之色,“賈赦,你既知曉軍規(guī),那該知何為軍人斥候畏的不是你的身份,是你的祖輩,沖在萬萬人之前殺出的和平路,護著百姓安逸得來的尊敬。你賈赦倘若不是我兒,若不是榮公教養(yǎng)長大的孩子,誰會對你含有希冀你對軍中將士來說不過是個陌生人,給你個面子,稍微好看的陌生人。”
此言一出,眾將士面面相覷,唯恐父子關(guān)系鬧得愈發(fā)僵硬,忙開口相勸,卻不料紈绔隊中有人反應(yīng)更快一步。
安樂侯捂著頭,躺地打滾“我我頭疼,好痛”
“遭了,小安頭好燙啊”侯孝康彎腰探了探,忙扭頭瞪賈赦“賈赦,你犯啥軸呢心情不爽,咱老規(guī)矩,套麻袋去現(xiàn)在讓將軍訓(xùn)個話,反正咱都聽不懂,可是在人地盤上,咱得忍啊,小安身子本來就不好,還有你之前被凍的風(fēng)寒還沒好全呢。”
“恩侯,咱回京”牛繼宗一句話瞬間集了全軍將士的怒火。
“不回咱都贏了還有什么好怕的”賈赦因被“案例”戳怒的火焰熄了一分,只是心中酸楚又多了一分肯定是他先前被冰塊凍壞了腦子,怎么就能因?qū)④妿拙錅匮攒浾Z,就忘記人愛兵如命的性子呢
反正,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沒有爹跟兄弟們一起浪蕩江湖的日子了。
于是,賈赦深呼吸一口氣,將眼淚咽回,咬牙“安小胖給我起來放心,哥別得沒有就最識相。”
頓了頓,賈赦看著面色沉沉的賈代善,努力擺正自己位置,“賈將軍,您是個足智多謀,善一舉多得的將軍,小子我腦子一根筋,誤以為只是爹而已,一時間角色沒轉(zhuǎn)化過來,還請諒解。請您繼續(xù)。”
眾人齊齊松口氣。就算陰陽怪氣也沒事,總算一方服軟了。
侯孝康和牛繼宗紛紛摸摸穆安的頭,而后回到自己的位置。
穆安點點頭,賴著不起,一臉“我有病還特嚴重的”的模樣,眼睛定定的盯著賈赦,又瞪瞪賈代善,在父子兩間來回打轉(zhuǎn),不敢放松一絲神色變化,大有兩人一言不合就直接豁出全部演技裝死的豪氣。
不過,穆安滿意,接下來就賈叔一個人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賈叔并不像那些扯知乎者也的老頭子,圍繞著輕敵一詞展開,話語直白的他也聽得懂,還表揚他拉
說他是個牢記長輩教誨的好孩子,把飲食習(xí)慣運用到生活中來,發(fā)揮出了關(guān)鍵性的作用,沒讓紈绔幫全部死翹翹。
也稍稍贊揚了一番他與危難之際勇于跳水的壯舉。若正式兩軍交戰(zhàn),敵勝我弱,的確會有舍有得。
好開心
看著穆安樂呵呵的玩水,水花濺了自己一身,站在溪澗岸邊的賈赦不能忍了,怒“大冬天,你不冷啊”
結(jié)束奪旗總結(jié)后眾人紛紛換衣喝湯。
作為有高人指點的紈绔,他們帶夠了一旬需換的衣物。所以,洗衣服什么的,那完全就是個笑話。
但是,他一點不想呆營地里,一刻都不想。改造營老大是田日天,他特討厭此人一臉“敗家崽子”的嘴臉;還有幾個與賈家有關(guān)系的叔伯,打著各種旗號來見他,他不想也不耐應(yīng)對。
爹無私奉獻的精神已經(jīng)深深感動了他這個叛逆不孝兒
叛逆兒子就與士兵同甘共苦,體驗洗衣服
“赦哥,我只有味覺。”穆安一臉無辜的看看賈赦,隨后繼續(xù)腳踩衣服,道“我還是第一次洗衣服,好玩”
“風(fēng)蕭蕭兮易水寒。”賈赦悲愴后退一步,看正削木的牛繼宗,胡攪蠻纏著“大牛,你雕好了沒先說好,我今兒心情不好影響棋力,等會讓我五個子。”
與此同時,賈代善正一頁一頁的抒寫,綜合今日奪旗眾人表現(xiàn)擬定好各人的訓(xùn)練計劃后,在主訓(xùn)人選上,腦海不其然的浮現(xiàn)練武臺上的一幕,讓他久久無法落筆。
就算不依皇命,小田也是最好的訓(xùn)練人選。小田的軍功壓得住俊杰,能讓他們引為奮斗目標;在師徒如同父子的時代里,賈代善的唯一徒弟這身份也足夠壓住紈绔們。
可是,紈绔里還有個賈代善的親兒子。
他的兒子不喜歡小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