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營地,司徒璽聽著刀戟相觸的聲音傳來,又聽著緊接而來的怒喝,嘴角稍揚了一分,愚蠢的弟弟啊想蹭他奉命入營的機會結(jié)交京城節(jié)度使,太子可以答應(yīng),司徒璽卻應(yīng)不下來家里極品親戚,不利于他結(jié)親。
“孤聽著這聲音,貌似赦小安他們是被當案例了。賈將軍,如此勞神費心,你們莫要辜負了這份厚望才好。”司徒璽聽著隨風(fēng)傳入耳中的教導(dǎo)啟迪之音,當著人親衛(wèi)的面矜持的拍個馬屁,腦海中卻不其然就想起了舊事。
那天,剛兼領(lǐng)了武師職的賈代化嫌宮中練武場豆腐場,過家家,直接把他們上書房一幫人拉到了大營上課。
那天,榮休在家的榮老國公被請來教導(dǎo)將領(lǐng),傳授沙場心得。
那天,他親眼看著某個小胖墩嘴巴甜的,把老實的小士兵忽悠的一愣愣的,一被抱上馬,旋即雙手緊緊抱著比他還粗壯的汗血寶馬脖子,眼神堅定,自信滿滿,語調(diào)驕傲,揪馬鬃喝令“駕我要騎它去西北找我爹”
完全出乎了眾人的意料,空氣中傳來奶聲奶氣的破音,眼前駿馬疾馳而過只留殘影,耳邊回蕩賈敬撕心裂肺的怒喝,隨后便是一場堪載史冊令人驚嘆的馭馬之術(shù),以及賈家祖孫三代混打胖墩。
那是他第一次直面賈敬口中每天都在熊得找打的寶貝弟弟,見到傳聞中榮公親自教養(yǎng)已可窺伺日后文武全才的賈家大少。
恩,大少才四歲。
大少武能臨危不哭,駕馬飛奔,力大如牛,揪斷馬鬃,文能引經(jīng)據(jù)典,抽抽噎噎的復(fù)述老爺子愛看的戲曲,楞把自己形容成楊二郎,劈山救母,孝感動天。
莫了,這小子還頗具慧眼,揚著水汪汪的漆黑眸子,讓他來評理對與錯,眼里的倔強讓他心中震撼。
這一震,便是整整十一年。
十一年很長,長到小胖墩抽條了,長到惹禍能力更絕了,長到他成了大名鼎鼎的紈绔草包,而他成了名譽天下的太子,成了地位不穩(wěn)的太子;
可十一年又很短,短到賈敬又悔又氣直接甩請假單還在眼前小胖墩當天回去就嚇楞了,斷斷續(xù)續(xù)哭了三天三夜,賈家上下操碎了心;短到他絞盡腦汁,都湊不出他們獨處的片段。
但唯獨人眼中的倔強,那熠熠閃閃的樂觀,一次次相觸中無形的感染著他怕啥,撩起袖子,擼胳膊,先干
他愛慘了這性子。
因為他永遠做不到,也不敢這般。
所以,他想護著,護著人永遠傻樂,而且人也漂亮,他看著也賞心悅目。
他跟赦兒養(yǎng)著小安,才是幸福的一家。才不是百姓自發(fā)起哄的什么吉祥四寶,牛爹侯媽護著大寶二寶,幸福一家人。
賈代善耳廓微微一動,挑眉朝東望了一眼,瞬間沖散了與得意弟子相見的欣慰之色,整張臉黑如鍋底。
早先一步前來的田昊眸子一驚,頗為震驚的看著喜形于色的師父。自他十三歲時因緣巧合拜師賈代善,整整十年,還從未見過他如此顯而易見情緒變化。不過倒也是因此,歷來令人敬畏恍若羅剎的師父多了些生氣,也讓人愈發(fā)移不開眼了。
田昊不由得面色一紅,強壯鎮(zhèn)定的與眾將領(lǐng)們齊齊轉(zhuǎn)身向東,看向一身便服的當朝太子。
司徒璽在眾人下跪前提前免禮,又將先前入營的理由重復(fù)了一遍,一下子勾起了眾將士的崇拜之情。
司徒家在前朝也是傳承百年的武將世家,現(xiàn)如今不說重武,但也文武并重。且本朝開國后太、祖暴斃駕崩去的急,晟平帝幼年登基,武勛輔政,故而即使如今立朝三十三,天下太平,盛世用文,但武將依舊牢牢占據(jù)半壁江山。不像從前,高鳥盡,良弓藏,最不濟也要杯酒釋兵權(quán)。
所以,身為武將他們是驕傲的。
他們只服強者。
司徒璽非但風(fēng)采出眾,對于武學(xué)也頗有研究,從小了說,未忘司徒家的根本,往大了說,對武將未來仕途,對晉朝對外邦交戰(zhàn)術(shù)都有極大的好處。
被眾將擁簇著坐上點將臺的司徒璽原本擺著一臉虛心求教的模樣,但看著士兵搬上臺的沙盤擺著雙方的位置,忍不住傲然道“若遇到其他,沒準俊才們勝券在握,可遇到赦兒他們,必輸無疑”
此言一出,偌大的練武場靜得跟無人一般。
在場所有的將士眼里寫著驚愕看著司徒璽。他們被賈代善提醒過一回,觀念尚在重組之中,這又直接扔個火、蒺、藜、下來,能活生生把他們嚇死。
賈代善也是驚愕的瞪司徒璽,毫不客氣著問“殿下莫不是把火、蒺、藜也給他們了”這可是軍中機、密、火、器
“將軍,他們不屑”
“你還真想給”賈代善氣噎,直接脫口而出質(zhì)問道。
“賈將軍,您息怒。”司徒璽頗為無辜的解釋道“火蒺藜乃軍需,孤身為太子身為神機營提督,自不會任意妄為。可是作為一個擔憂弟弟的哥哥,幫忙做個小爆竹,卻也是人之常情。可惜,我這小禮物,人瞧不上。”
“對,人有金牌,還四塊。”賈代善貌似聽進去了司徒璽的解釋,含笑著幫人說話。
此話一出,眾將士只覺周遭寒風(fēng)陣陣,跟寒冬臘月被拉冰窟里演練一般,心都跟著抖出了冰雕。
司徒嘉對此也很無奈。他父皇很寵穆安。除卻因當年護國公主救駕用藥導(dǎo)致懷中胎兒早產(chǎn),且?guī)щ[疾,故而懷有補償之心外,更重要的是外甥似舅,穆安長得有五分隨他皇帝舅舅,再加上穆安是真心只把人當舅舅,一根筋的心眼純真。
作為傳言晟平帝最寵愛的太子,他心里門清這個“寵”字的分量,父皇是把他當太子培養(yǎng),先皇后父,稍有不符帝國繼承人的言行,那么他地位便危矣。
可對于穆安,是打心理把人當兒子疼的,外加人姓穆,大有寵壞了沒事,禍害不了司徒江山社稷的豁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