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女士, 你好, 我是門口的保安小汪啊, 你兒子又來了, 還帶了個四五十歲的男人過來, 開的那輛車可闊氣了”保安小汪操著一口不大標準的普通話激動地說。
沈容耐心地聽他說完,然后真誠地道“小汪,謝謝你特意打電話告訴我這事。對了,我下個月要出門一趟, 還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就先把明年的物業(yè)費預繳了,你明后天有空,過來一趟, 我把錢交給你。”
保安收物業(yè)費有提成的,越早收到提成越高,這也算是沈容對他通風報信的一點小小的報答。
小汪果然很高興地答應了, 沈女士可真是個好人啊, 見誰都和和氣氣的,天氣熱, 看到他們巡邏的時候都會遞水、分水果給他們吃, 一點架子都沒有。
掛斷了電話,沈容馬上把手機調成了靜音, 剛丟到沙發(fā)上, 外面就響起了急促的敲門聲。
喲, 來得還真快啊, 沈容走到大門口,彎腰透過貓眼,看到劉東山父子站在門口。老是那個神情焦急,領帶都扯了下來,握在手里,不停地在門口踱來踱去,小的那個倚在門邊,一臉的不情愿,活像誰欠了他二五八萬似的。
嘖嘖,不情愿就不要來嘛,當誰樂意讓他們爺倆到這兒來當門神。
沈容撇了撇嘴,雙手環(huán)胸,慢吞吞地坐回了沙發(fā)上。現在這父子倆急紅了眼,來找她肯定沒好事。她一個獨居的女人可不敢放他們進來,誰知道這爺倆在暴怒之下,會干出什么來。她可還沒活夠呢
門鈴響了半天,都沒動靜,劉東山暴躁地踹了門一腳“阿彬,你媽哪兒去了”
劉彬低垂著頭,看著自己的鞋子“我咋知道,可能是不在家。”
上周婚禮上,沈容那么不給他面子,讓他丟盡了臉,劉彬這會兒其實很不愿意見她。但他又不敢反抗強勢的劉東山,因此過來了也是不情不愿的。
劉東山一瞧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頓時火冒三丈,一巴掌拍到了他的后背上“不知道就打電話啊你知不知道現在事情有多嚴重現在是計較面子的時候嗎你還想不想繼續(xù)在公司橫著走想以后繼續(xù)你大少爺的好日子,就趕緊給你媽打電話。母子之間,哪有隔夜仇”
在他的督促下,劉彬只好拿起手機,無奈地撥通了沈容的電話。電話響了好一陣,沈容才接起來,若無其事地說“是阿彬啊,有事嗎”
劉彬看向劉東山。
劉東山氣結,說什么都還要他親自出馬嗎這個不成器的東西。
他一把奪過劉彬手里的手機,放到耳邊,飛快地說道“阿容,是我,你在哪里我們約個時間見面,好好談一談”
“談什么電話里也可以談”沈容慢悠悠地說。
劉東山知道,她這是故意的,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他強忍著罵娘的沖動,冷靜地說“公司的股價一旦大跌,就算官司贏了,你分得的財產也會大縮水。咱們又沒有生死大仇,以后公司還是留給阿彬,何必弄得兩敗俱傷呢,你說是不是”
“好像也有道理,這樣,我還在美容店,你們去我家對面的那棟商場找個地方坐一坐,我一會就過來。”沈容笑著掛斷了電話。
劉東山父子只好離開。進了電梯之后,望著不斷下降的數字,劉彬心里煩躁得慌,他扭頭,沮喪地問劉東山“爸,我們真的要找她啊”
劉東山指著他的鼻子,恨鐵不成鋼“不找她,找誰大丈夫能屈能伸,你咋就沒學到老子的十分之一。她是你媽,生了你,養(yǎng)你了,給你點臉色看算啥以后在外面混,給人當孫子的時候多了去呢,這點委屈都受不了,能成什么大事”
一席話說得劉彬訕訕的,找不出話來反駁。
良久,直到進了商場,他才不安地問“萬一,咱們拉下臉來求她,她還是不答應和解,怎么辦”
“怎么辦,動腦子啊你”劉東山把他帶進了旁邊一家連鎖快餐店,找了個靠窗的位置,讓劉彬坐到里面,然后諄諄善誘道,“阿彬,是人就會有軟肋,你外公外婆走了。你媽跟她家那邊的親戚沒什么來往,她最重要的親人只有一個,那就是你她之所以跟我離婚,也是因為你鬧著要娶張媛媛愛之深,才責之切啊,你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她能對這世上所有人的苦難無動于衷,但她不可能不管你,明白了嗎”
劉彬似懂非懂。
劉東山拍了拍他的肩“待會兒就看你的了”
劉彬莫名的覺得壓力好大
父子倆等了大半個小時,沈容才姍姍來遲。
她今天沒有化妝,只穿了一件寬松的長裙,上面套了一件薄的針織衫,沒有婚禮那天的氣勢逼人,但看起來格外居家。
劉東山發(fā)現,自從離婚后,似乎每次見面,前妻都會給他煥然一新的感覺。他心里越發(fā)不甘,當初真是豬油蒙了心,怎么就答應離婚呢,不然哪有今天這些事。
沈容坐到他們父子對面,招手點了一杯果汁,挑眉似笑非笑地看著劉東山父子“沒想到你們也會來這種平價擁擠的快餐店”
劉東山訕訕地笑了笑,切入正題“阿容,答應給你的三千萬我已經在籌措了,你先把財產保全申請給撤銷了,咱們私底下協(xié)商解決,打什么官司,耗時耗力,錢都被律師給賺走了,多不值啊”
這老家伙,還想只花三千萬就打發(fā)她呢
沈容豎起食指晃了晃“一個億現金,我就撤訴”
“你做夢”不等沈容說完,劉東山就先爆了,“我上哪兒給你弄一個億去”
沈容低頭含著吸管,喝了兩口飲料,然后才抬頭,聲音降低了好幾度“說完了嗎到我了,除了一個億的現金,我還要東城那套別墅,美霖商城的那個鋪子,玫瑰小區(qū)的兩套公寓,還有深云科技公司。”
劉東山越聽臉色越難看,唇抿得緊緊的,終于撕下了那張偽善的面具“沈容,你的胃口未免太大了”
“不及你,市值18個億的股份,三千萬就想打發(fā)我了。”沈容往靠背上一坐,閑適地說,“你慢慢考慮,我不著急的”
火燒眉毛的又不是你,你當然不急。
劉東山焦躁地舔了舔唇,試圖對沈容動之以情“房子鋪子都可以給你,但一個億我實在是拿不出來。公司以后都是阿彬的,咱們這么內斗,只會讓別人撿了便宜,看了笑話,不值得。咱們?yōu)槿烁改福畹竭@把年紀,還不都是為了孩子,你說是不是這樣,我把16的股份轉到阿彬名下,這你總可以放心了”
沈容朝劉彬一點下巴“你要買”
買個鬼啊,他上哪兒弄那么多錢去吃下16的股票劉彬的臉漲得通紅,尷尬地搖了搖頭。
沈容攤手,沖劉東山一笑“他說不要。”
劉東山被氣得不輕,藏在桌子下的手,狠狠擰了劉彬一記。這小子,面對張媛媛不是能說會道嗎怎么就不知道哄哄他老娘。母子倆,買什么買,談錢多傷感情。
劉彬吃痛,抬起頭,用飽含怨氣的眼神看著沈容“我沒錢,先打借條”
借條空手套白狼,不要想得太美。
沈容敲了敲桌子“那你什么時候還利息怎么算是分期還是一次性還清有沒有抵押物”
連續(xù)幾個問題把劉彬給繞暈了。在他的觀念里,伸手向父母要東西,哪有還的道理,但顯然沈容不是這樣想的。
他坐著不動,劉東山又用手肘頂了頂他,示意他別裝啞巴,說兩句好聽的。
劉彬本來就有點怨恨沈容,今天又被沈容這么毫不客氣地奚落了好一陣子,他哪拉得下臉繼續(xù)求沈容。再一想劉東山剛坐下時的那番話,劉彬一個氣急,抄起桌上的啤酒瓶往桌子上一磕,瓶子碎裂,劉彬抓起一塊尖銳的玻璃,抵在自己的咽喉處,幾近崩潰地說“你們都要逼死我才甘心是”
玻璃尖劃過脖子上柔軟的肌膚,留下一道刺目的紅痕。
劉東山半是驚懼,半是做戲地站了起來,不住地說“阿彬,阿彬,你冷靜點,別沖動”
然后又看向沈容,氣急敗壞地說“你先答應他啊,他是你的兒子,你就不心疼嗎難道真要孩子沒了,你才著急錢再重要,有兒子的命重要嗎”
沈容沒理他,站了起來,傾身,提起杯子中只喝了一小半的飲料,刷地一下,潑到了劉彬頭上。
黃色的橙汁從他頭發(fā)上淌下去,弄得他臉上,脖子上,衣服上都是,狼狽極了。
沈容卻像個沒事人一樣,坐了回去,翹起了腿,慢悠悠地說“不是想死嗎死啊,割喉、吃藥、跳樓、上吊、跳河,你想怎么死就怎么死,沒人攔著你劉彬,我把話放這兒了,你今天要真的有勇氣死了,我還敬你是個男人”
當初,他不就這么逼自己的親媽的嗎以死相逼,呵呵,也不過是仗著別人對他的愛為所欲為罷了這種自私自利的東西,真舍得死她還高看他一眼。
劉東山完全沒料到沈容是這個反應。他艱難地咽了咽口水,看著沈容冰冷的眼神,第一次意識到,這個女人變了,她是真的不在意劉彬的死活。
劉東山趕緊看向兒子,發(fā)現劉彬眼眶發(fā)紅,手上的碎玻璃又往脖子里刺進去了一分,殷紅的血順著他的脖子往下淌,浸得胸口的白襯衣都成了紅色。
劉東山大駭,忙勸道“阿彬,好了,好了,是爸錯了,爸不逼你了,你快把玻璃放下,快放下,咱們有話好好說,好好說。”
“呵呵”沈容事不關己地笑出了聲,還說起了風涼話,“勸什么勸,他若一心求死,你勸得了今天,管得了明天嗎就讓他死唄,沒了兒子,你還有孫子呢。你兒媳婦那么年輕漂亮,肯定要再嫁啊,不會跟你搶孫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