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仆領(lǐng)命退下,容周氏另召家仆跟隨,往順安縣衙趕去。
與此同時,公堂之上,佐吏捧來備案,置公案上,縣令凝視半晌,嘆問“不知容少卿有何訴求”
容奚溫和道“并無訴求,我不過是二位苦主扭送而來,唯請明府公正裁判。”
他溫文爾雅,君子端方,無咄咄逼人之勢,令人心生好感。
可于縣令而言,少年乃精明獵人,且擅布陷阱,將異心之人套牢,叫人說不出半點錯處來。
他思慮幾息,果斷拍響驚堂木。
“汪達善以仆告主,杖四十。”
此話一出,眾人皆驚。
汪達善怔愣原地,被皂隸按下時,方驚呼出聲“明府留情何謂以仆告主”
他狀告之人乃那小賊,何來主家一說
一記殺威棒落下,因疼痛,他腦中陡然清明,驀然艱難抬首看向容奚。
他姓容莫非是大郎君
容晗尚不知所措,見汪達善被施以杖刑,驚懼之下竟嗚咽流出淚來。
“容少卿,至于”縣令艱難看一眼容晗。
容奚不強人所難,笑道“此乃家事,明府不必憂心。不過,我之財物如今被人鳩占鵲巢,還請明府助我。”
官府備案中,章氏鋪面羅列清晰,并無任何轉(zhuǎn)讓易賣之事,故足以證明,章氏鋪面乃容奚所有。
除容奚本人,無人有權(quán)擅動。
“容少卿稍候,下官即刻遣人封鋪查賬。”縣令斬釘截鐵道。
言畢,呼喚眾皂隸,去往章氏各鋪面。
汪達善受刑后,趴于地上奄奄一息。容晗嚇得面色青白,魂不守舍。
縣令顫抖雙手,恭敬將圣旨奉還容奚。
能親手觸碰圣旨,也算值了
容奚未瞧一眼容晗,從容邁步出衙。
恰逢容周氏趕至,容奚視而不見,腳步不曾慢半分。
“大郎”容周氏喚住他。
眾人圍觀。
容奚轉(zhuǎn)身,面帶微笑。
容周氏捏帕顫聲道“你當初年紀小,不懂俗務(wù),鋪面若無人打理,豈非辜負你母親一番心血”
“您對我有些誤解,我不慎折損鋪中金釵,汪達善與四弟不忿,非要扯我來見官。”
他忽搖首苦笑“我初回京,本欲至金鋪挑選貴重金釵,回報您十數(shù)年辛勞打理鋪面,未料竟攤上這等奇事,倒是讓街坊見笑了。”
圍觀眾人紛紛附和。
容周氏眼前發(fā)黑。
她聽家仆提及鋪面一事,誤以為容奚回京欲爭奪財產(chǎn),故與晗兒鬧至公堂,遂方才有此一問。
是她錯了
容奚依舊悠然笑道“幸明府公正斷案,查明先妣陪嫁備案,判定鋪面為我所有,若非如此,我尚不知如何脫身。”
“確實如此啊”
百姓瞧得真真切切,估計今日過后,容氏家仆狀告主家、容氏四郎狀告嫡兄一事,便會成為眾人茶余飯后之談資。
“汪達善受四十杖刑,半死不活了。”
一道聲音傳入容周氏耳中,她心中頓生寒意,忙褰裳入衙內(nèi)尋覓容晗。
容奚信步回郡王府。
剛?cè)敫T,便見秦恪迎來,不禁朗聲笑道“是否安排妥當”
秦恪揚唇頷首,“定不會叫你失望。”
二人攜手入書房,秦恪替容奚斟茶,容奚牛飲幾盞,只覺痛快淋漓。
后仔細一想,輕嘆道“尚存幾分可惜。”
大魏重孝道,故即便容周氏有錯在先,容奚亦不可狀告于她。
“無礙,她會自食惡果。”秦恪柔聲安撫。
翌日,容府之事,已傳遍大街小巷。
一曰容府惡仆告主,受四十杖刑,如今下場凄慘。
二曰容氏四郎狀告嫡親兄長,于公堂驚嚇失魂,如今纏綿病榻,不知世事。
三曰容周氏心腸歹毒,霸占繼子財產(chǎn)多年,暗中串通惡醫(yī),令繼子食大補之物過甚,毀其形貌,并多次暗中詆毀繼子名聲。
四曰太后壽辰之日,容尚書于棲鳳殿見容大郎,竟不知大郎為其親子
流言愈傳愈烈,容府名聲盡臭。
當日容維敬知曉此事后,本欲責罰容晗,然見其失魂落魄,遂憂心尋醫(yī),忙碌一夜亦未見好轉(zhuǎn)。
他尚不知市井流言。
翌日至公衙,同僚皆暗中嘲諷,有關(guān)系親密者善心告知其緣由,容維敬氣得幾欲升天。
“簡直胡扯”他拍案而起。
何來私吞嫡子財物一事
忍受一天煎熬,退衙后,他急返家中,質(zhì)問容周氏鋪面一事。
容周氏已因容晗病癥憂心忡忡,且官府正查鋪面賬本,她心虛不已,受容維敬一番厲聲質(zhì)問,轟然崩潰。
“晗兒如今生死不明,你卻為此事質(zhì)問我”
此事關(guān)乎容府清名,容維敬如何不在意
他再次怒問“你是否私吞大郎財物”
容維敬從不自省,凡錯處皆為他人所犯。
容周氏驟然冷笑一聲,“我私吞此些年若非我苦心經(jīng)營,你如何打點晉升容維敬,你何其自私”
啪
室內(nèi)頓時沉寂。
容周氏受容維敬一耳光,腦袋偏向一側(cè),頰面紅腫不堪。
幾息過后,她凄涼一笑,抬眸低聲問“容維敬,家中用度非我一人,緣何你自認無辜”
容維敬素來極好臉面,自然聽不得這些刺耳之語。
他憤怒道“你竟敢頂撞我”
言畢,喚家仆至,斷然道“送夫人回周府。”
如今流言四起,他必須表明態(tài)度。
“我不回我不回”容周氏尖利吼道。
出嫁之女被夫家遣回母家,這是何等丟臉之事容周氏奮力抗拒。
容維敬極驚。
他從未見過她這般潑婦形狀,記憶中溫婉賢惠之妻,似漸行漸遠。
家仆聽家主之令,將容周氏拖離容府。
容周氏被遣娘家一事,再次引起軒然大波。
眾人皆言,容尚書此舉,定是因容周氏確實有過錯。
臟水盡由容周氏承擔。
郡王府。
容奚眉眼彎彎,對秦恪道“我已瞧過各鋪賬本,假賬不知凡幾,若證據(jù)確鑿,可否判其盜竊之罪”
他平日雖溫軟,但對待惡人,從不會手軟。
大魏盜竊罪判刑極重,容周氏若當真竊取錢財,恐余生難安。
秦恪撫其發(fā)髻,笑回“官府必定會公正斷案。”
容奚最受不住這般溫柔,他不禁伸手環(huán)其腰,依靠秦恪寬肩,由衷笑道。
“幸好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