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鶴笑了:“你倒是癡心,可是你可知曉他愿意嗎”
宮遺音一怔。
觀鶴已經(jīng)沒有了出手的打算,他長身玉立,似笑非笑地看著宮遺音,淡淡道:“十年前,末行之日開始時,我與禾沉去尋制止之法,無意中知曉一個祭靈力能讓末行之日停下來的方法,但是靈力獻(xiàn)祭需要一個鬼厭。”
宮遺音將顧雪消抱得更緊了。
“那個鬼厭名喚未垣。”觀鶴看了滿臉茫然的顧雪消一眼,眸中竟然有些許欣賞,“未垣修為強(qiáng)悍,常人根本不是其對手,但是他得到我們的消息后,卻孤身一人前去尋找他了。”
宮遺音一怔,這才想到原來當(dāng)年顧雪消同她十三的那幾日是去找人了。
原本顧雪消是因為迷路而誤入了三石鎮(zhèn),因嗅到了血腥的味道,他一路掠上了山巔,但是當(dāng)?shù)搅说臅r候,卻發(fā)現(xiàn)自己晚來了一步。
一個男人站在大門敞開的房間中,邪笑著將一把刀緩慢地從一個男人胸口。
夙有商手中的花緩慢地落了地,他甚至有些茫然,不明所以地看著面前的男人,更不明白自己為什么心口像是破了一個洞似的,冷風(fēng)一直往里灌。
一旁的時塵仿佛嚇呆了,看著滿地的鮮血,連哭都不曉得哭了。
未垣蹲下來,看著夙有商逐漸擴(kuò)散的瞳孔,笑著拍了拍他的臉,諷刺道:“時嵐竟然真的同一個無用的凡人攪和在一起了,嘖嘖,真是丟我們鬼厭的臉。”
夙有商意識正在緩慢地消散,恍惚中聽到一個熟悉的名字,他有些掙扎地奮力張開眼睛,迷茫地看著面前的人。
時嵐……
是鬼厭嗎
“啊。”夙有商心想,“怪不得那些修士要殺了她。”
他只是一個凡人,渾身靈力算上也不過能凝出一串遺夢珠,他救不了時嵐,留不了容不漁,更加救不了自己。
夙有商渾渾噩噩地伸出手,緩慢地抓住了未垣的衣擺,似乎想要制住他。
夙有商有些無神的眸子緩慢抬起,朝著時塵瞥了一眼。
走。
時塵被嚇呆了,看到夙有商的眼神,眼淚簌簌落下,嘴張張合合,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他眼睜睜看著那個渾身陰邪之氣的男人再次握著刀刺入了自己爹爹的后心,血腥氣彌漫在整個房間中。
時塵不知哪里來的勇氣,哆哆嗦嗦地握著自己方才還在把玩的小木弓,抖著手勾起弓弦,在他指尖不知為何驟然浮現(xiàn)一抹靈力,絲毫不得章法地朝著未垣射了過去。
未垣忽然將刀從已經(jīng)沒了聲息的夙有商身上,鏘鏘兩聲將拿到靈力反手打了回去,靈力直接撞在了時塵的額頭上,砰的一聲悶響,鮮血流了出來。
未垣冷冷看著那個渾身發(fā)抖的孩子:“小雜種!”
時塵被打得兩眼發(fā)蒙,但還是掙扎著朝著血泊中的夙有商爬去。
他的爹爹那么安靜地躺在一片鮮血中,兩眼微微睜著,中間卻已沒了神采。
時塵突然一陣心悸。
未垣走上前,一腳踢在了時塵的腹部,竟然將他整個人踢飛出去,哐的一聲撞碎木門,狠狠跌撞在了院中。
顧雪消遲遲趕到,瞳孔一縮沖上前,阻擋住了持刀飛身而來的未垣。
顧雪消修為雖然不錯,但是對上未垣卻是極其吃力的,他只看了一眼屋中的慘狀,將已經(jīng)昏死過去的時塵抱在懷里,邊打邊往山下退。
就在他竭力時,似乎有人過來幫他。
自那之后的事,顧雪消記不太清了,只知道他再次醒過來時,是躺在一張木床上。
一個青年身穿著雪白孝衣站在窗邊,聽到他起身的動靜,輕輕回頭,露出一雙無情無感的眸子。
顧雪消愣了一下。
容不漁聲音冷漠:“走吧。”
顧雪消順勢離開,而后無意中聽到虞州城的人說鬼厭未垣之事,他才意識到正是他遇到的那個鬼厭。
他循著自己留在未垣身上的靈氣尋到了那個殺人如麻的鬼厭……
觀鶴道:“……他拖著未垣尋到我們的時候,身上已經(jīng)有了鬼厭的氣息,應(yīng)該是被未垣的靈力打入了體內(nèi)傷到了丹田。”
而顧雪消那把本命靈劍,也被未垣徒手捏成斷刃,直到昏死過去時依然死死握著。
宮遺音聽得渾身發(fā)抖,緊緊地抱著顧雪消,恨不得回到過去將這個不知死活的人拖回來。
觀鶴看了顧雪消一眼,淡淡道:“他這樣的人,難道會不顧所有人,只想自己茍活著嗎”
宮遺音張開嘴,醞釀了半天才艱難道:“你……你說錯了,我們都是小人物,只想自己活著就好,他……他就算再良善,也不該被你們逼著去選擇為三界而獻(xiàn)身。”
就如同九重葛一樣。
禾沉和觀鶴從來不會去問九重葛愿不愿意,甘不甘愿為三界而獻(xiàn)出生命。
他們以為自己做的是對的,實際上他們做的卻也真的是對的,用一人的性命換回所有人的,天道在上,合該這樣。
所以在九重葛為自己的生存而拒絕獻(xiàn)祭,甚至在容不漁不管不顧地想來阻止時,便被他們打上了“自私自利”“受感情驅(qū)使”的烙印。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心甘情愿為了別人而死。
人之所以為人,便是因為他們知喜怒哀樂,懂得恐懼絕望是什么。
禾沉和觀鶴已經(jīng)活了那么多年,思想觀念早已成熟,更何況他們身居高位,早已經(jīng)不會被其他人的勸說而輕而易舉主動改變自己的看法。
宮遺音說這是逼迫,觀鶴卻不這樣認(rèn)為。
“這是奉獻(xiàn)。”觀鶴淡淡道。
宮遺音像是看魔鬼一樣看著他。
觀鶴見她似乎沒有松口的打算,突然又笑了:“若是你舍不得他的話,還有一個辦法。”
宮遺音瞳孔一縮。
觀鶴道:“將他變?yōu)楣韰挕!?
宮遺音一驚,立刻道:“不……”
觀鶴輕聲道:“化為鬼厭總比成為活尸要好無數(shù)倍,起碼……末行之日停止后,他不會化為灰塵。”
宮遺音驚疑不定地看著他。
“禾沉是天道第一人,無人能戰(zhàn)勝他,”觀鶴道,“末行之日早晚會停下的,你若是再不做決定,你懷中的人,怕是再也看不到了。”
宮遺音渾身一僵,怔然看著什么都不知道的顧雪消。
觀鶴見她似乎有些動容,笑了笑,道:“所以,你知曉該如何選擇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二哥:為何我的手里舉起了火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