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商議好了后,時塵又回到了自己的小破房子收拾了些東西,拎著一堆東西搬到門外。
“容叔啊,差點忘記了。”時塵跑進去,撓了撓頭,“咱們是不是要賃個馬車去啊,哦不對,馬上下雨了,要找船才對吧……”
二七嘴里含著果核不舍得吐,含糊道:“雨日能趕路嗎?”
時塵道:“雨日為什么不能趕路?而且不走不行啊,姬奉歡天亮不是就要過來了?”
二七哼了一聲:“你是沒遇著過雨日?”
時塵倒是真沒見到過真正的雨日,清河之境地處邊陲,雨日在到達云歸城時,便直接被連綿山脈隔絕下來,就算有雨到了清河也只是尋常雨日的十分之一。
時塵比了比腰:“水不就到這兒嗎,踩過去不就成了?”
二七懶得和他說,將沒多少甜味的果核一吐:“呸。”
時塵皺眉:“你是在啐我?”
二七面不改色:“沒有。”
時塵還想再問,二七已轉(zhuǎn)身溜了。
時塵只好看向容不漁:“容叔,馬車?”
容不漁將時塵的包袱拎進來,道:“不用,咱們有馬車。”
“哪兒?”
容不漁回頭喚道:“猶襄。”
猶襄正在窗戶旁喃喃自語,聽到聲音回過頭,皺眉道:“我的名字到底哪里有問題?”
他一說名字,時塵又開始捂著嘴笑。
容不漁道:“別瞎琢磨了,我倒是覺得還不錯——快些吧,天馬上亮了。”
猶襄這才“哦”了一聲,站直身體后身形在原地化為一堆散沙,本形黑霧在原地宛如蛛網(wǎng)似的四散開來。
時塵嚇了一跳,飛快跑回了容不漁身邊。
黑霧飛竄到屋舍各處,緩慢同墻壁融在一起。
原本那破破爛爛的屋舍猛地在虛空中扭曲收縮,只見黑霧一閃,取而代之的是一輛馬車出現(xiàn)在原地。
那馬車看著極小,能容四五個人已是極限,上面落了一層又一層的灰,像是被人遺忘許多年的,破破爛爛其貌不揚。
時塵的下巴都要落地了。
猶襄又鉆回息壤中化為人形,屈指一彈,馬車前方出現(xiàn)兩匹黑霧繚繞的馬,像是骷髏一般,雙眼一團白光,蹄子還在地上來回踩著。
猶襄回頭一笑:“方才都說了,我是器靈。”
時塵撿起地上的下巴,一臉神游地跟著容不漁上了馬車。
進了馬車之后,時塵才發(fā)現(xiàn),那屋舍只是外面瞧著變小了,撩簾進去后,依然是方才雜物滿堆的屋子。
時塵張大了眼睛,震驚道:“這這……”
土包子根本沒見識過什么世面,他撩開簾子跳進跳出,靈器一會是馬車一會是屋舍,那種感覺太過神奇,時塵沒一會就將害怕全部忘了,玩得不亦樂乎。
二七在小廚房里翻吃的,根本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被興奮的時塵一把扯了出去。
二七好不容易翻到的半個涼紅薯險些掉地上去,他齜牙生氣道:“做什么?!”
時塵把他拉出去,道:“給你看個好玩兒的!”
二七氣道:“你還是小孩子嗎?玩什么……”
時塵一把拉著他出了門,破爛的馬車出現(xiàn)在原地。
二七:“……哎,還挺好玩!”
時塵:“是吧是吧?”
兩個少年開始跳來跳去,歡快極了。
容不漁倚在窗旁看著天邊越來越近的雷閃,不知在想什么。
猶襄道:“過了云歸城,你打算去哪里?”
容不漁想了想,道:“先幫二七找到他哥哥再說,其他的……我暫時還不知道。”
“那你為何突然想要出清河?”
容不漁伸手托起一個火焰凝成的梅印,輕聲道:“二七身上有這個。”
這個梅印同劍意有異曲同工之妙,一旦被靈力沾上,必定會留下印記長久不滅。
猶襄蹙眉:“你懷疑他還活著?可是當(dāng)時他金丹都給你擊碎了,怎么還有可能有命活?”
容不漁輕輕按了按心口,道:“所以我才要去找他。”
他細長的手指按在窗欞上,不自覺用著力,指節(jié)上一陣青白。
驚雷陣陣,已有不少細雨飄飄然灑下,恍如一片白茫茫的大霧。
容不漁朝外面還在蹦跶的少年喚道:“進來了,咱們要走了。”
時塵和二七忙跳上來,答應(yīng)著:“哎。”
兩人進了馬車,猶襄抬手一揮,門扉合上,門檻處化為一個寬敞的木臺,籬笆似的木欄遮擋在邊緣。
容不漁道:“不要走城門,順著海淵邊緣往東山走,出了清河之境五里之外再進荒原。”
猶襄應(yīng)了一聲,黑霧凝成的馬驟然發(fā)出一聲嘶鳴,拉著破破爛爛的馬車狂奔而去。
時塵原本覺得屋舍里會像平常那樣穩(wěn)固,只是沒想到,馬車才剛動,屋頂上七零八碎的東西稀里嘩啦掉了一地。
時塵和二七連忙抱緊一旁的木柱子,驚恐道:“怎么這么顛?”
猶襄道:“廢話,你坐馬車不顛嗎?這都算是好的了——當(dāng)心!”
時塵慌忙一躲,躲開了從房梁上掉下來的一個空酒壇。
猶襄這才說完沒說完的話:“……習(xí)慣就好,或者等到雨日落雨成河,行船就不會這么搖了。”
時塵和二七四肢并用扒著,完全不敢亂動了。
容不漁如同老僧入定,八風(fēng)不動地倚在軟榻上和他的酒,這么地動山搖的動靜,他酒壇中的酒竟然一滴都沒灑出。
容不漁偏頭看著外面急速而過的風(fēng)景,輕聲道:“天亮了。”
幾乎是天亮的那一剎那,天幕如同被人撕開了一道道口子,泛著點青藍的水高屋建瓴般從天而降。
那雨水像是一道道通天的藍色光柱,頃刻間便密密麻麻布滿整個清河之境。
雨水落地的聲響如同瀑布擊落巨石,響徹耳畔。
清河城的人全都聚在宛如地道似的城墻之下——雨日來臨,就算是再布無數(shù)層結(jié)界,在這等雨水沖擊下也是撐不了多久的,唯一安全之地便是城墻長道之下。
眾人絕望地看著不遠處燃燒了一整夜的火光被雨水一點點澆滅,雨水蔓延,宛如溪流一點點蔓延開來。
不知等了多久,被火焰阻絕一整夜的活尸已順著靈力朝著城墻之下而來,雖然有不少活尸被水柱擊在地上,但是他們早已不知苦痛,但凡還有一絲意識依然掙扎往有靈力的地方爬去。
眾人聽著越來越近的活尸咆哮聲,全都在不自覺地發(fā)著抖。
突然有人受不了這樣沉默的氣氛,抖著聲音開口道:“姬奉歡……會來嗎?”
這句話像是落在平靜湖面的石子,頃刻間激起千層浪。
“傳聞他性格乖戾,除了禾沉的話誰也不聽,咱們這種小人物的性命在他眼里,同螻蟻沒什么分別吧?”
“可是容三爺說……只要點了云信燈他便會過來的……”
“那個蠢貨的話也就只有你們會信了?!他是什么人,這些年來你們難道都沒看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