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在看穿這個世界的真相之前, 還能輕浮的、若無其事的、開心的、散漫的笑出來, 但當(dāng)世界撕下自己溫情脈脈的面紗,在他面前露出真實的容貌,他就再也沒有笑過。
織田作死去的未來, 依舊令人倦怠的世界,看不到找尋希冀之物的希望太宰治手握“書”, 做下了從此之后日日夜夜糾纏入夢的決定。
下克上成為港口黑手黨首領(lǐng),用計令中也成為自己的“狗”,改變了織田作死亡的結(jié)局,舍棄芥川龍之介, 帶回他更加中意的中島敦
計劃有條不紊的進(jìn)行, 心底的倦怠卻越來越重。夢境里,太宰治躺在漆黑無光的虛無中,認(rèn)真思考自己這樣勤奮, 是不是快要干完一生的工作了。
什么時候可以解脫呢
青年默默嘆氣。
黑暗就是在這個時候忽然被點(diǎn)亮的。
橙發(fā)的孩子只是做了一個掀起門簾的動作, 黑暗就被打破了, 絲絲縷縷的光從小小幼女身后照入。
“你好那個,請問這里是哪里”笑起來嬰兒肥分外可愛的幼女不好意思的揉了揉臉,“我迷路了, 可以為我指一下方向嘛”
太宰治眨了眨眼睛, 感受到自己久違的雀躍心跳, 新奇地說,“晚上好,小小姐。看來你是迷路到我的心里了呢。”
誒
聽到熟悉的聲音, 森杏子驚訝的睜大了眼睛。
渾身的黑色衣物都淹沒在虛無中,只有脖子里一條暗紅色圍巾奪人眼球,這個喪喪的躺在虛無里的家伙不是太宰治嗎
“你又在開玩笑了,治叔叔。”可愛的孩子氣鼓鼓的說,“別鬧了,快讓我回家,遲了媽媽會生氣的。”她故作兇狠的嚇唬道,“到時候追究起來,小心爸爸把你按墻里”
不足六歲的小孩子說話奶聲奶氣,威脅的表情令人發(fā)噱。
按、墻、里
太宰治表情莫測地打量眼前這個孩子。
熟悉的發(fā)色,不熟悉的瞳色,精致秀美的輪廓看起來分外像一個人
他捂著頭,“呵呵”笑出聲,“不放。中也又能拿我怎么樣。”
小矮子今年才18歲,哪來5歲大的女兒還能出現(xiàn)在他的夢里,難道真的是迷路來的小精靈
圓滾滾的幼女頓時不高興了,自來熟地拽起太宰治,用力搖,“治叔叔別鬧了,快送我回家。爸爸媽媽真的會生氣的還有賴光媽媽,還有爺爺,你不是說你最討厭南丁格爾姐姐的治療了嗎不要任性。萬一你真的被爸爸打斷腿可怎么辦”
太宰治順勢坐起來,上半身賴在幼童身上。懷里的孩子體溫高出他一截,暖烘烘的,像個小太陽。
他神色莫名的說,“可是我也迷路啦,怎么辦呢,小小姐不如讓人來接你”黑手黨的首領(lǐng)大人一點(diǎn)都不介意在幼童面前耍手段。
通常小孩子很難分清楚夢和現(xiàn)實的區(qū)別,森杏子也不例外。她苦惱的扳著指頭,“爸爸總是粘著媽媽,他們兩個現(xiàn)在都不知道躲在哪里玩親親,說不定都沒有發(fā)現(xiàn)我迷路了。賴光媽媽他們最好不要驚動,不然以后我就不好偷偷出來玩耍。爺爺,對了爺爺也很聰明,他一定可以知道我們在哪里”
太宰治變戲法似的從自己夢境里掏出一個手機(jī),遞給自覺依偎進(jìn)自己懷里的孩子,“自己在通訊錄里找吧。”
森杏子開開心心地說“謝謝”,然后開始在長長的通訊錄里找熟悉的名字。
可惜尋找的結(jié)果令她失望了。通訊錄里盡是不明所指的代稱,有些她知道,比如“蛞蝓”、“大貓”,有些她就不明所以了,比如“變態(tài)醫(yī)生”、“秘書醬”、“夜叉大姐”、“夜叉小姐”。
通訊錄被從頭翻到尾,又從尾翻到頭,饒是森杏子性格開朗活潑,此時也忍不住委屈了。
太宰治饒有興致的看著眼前的小孩子淚眼汪汪,沒有一點(diǎn)緊張感,“找不到”
“沒有”小小一團(tuán)縮起身子,備受打擊,“嗚嗚嗚,難道是我太笨了為什么沒有爺爺?shù)拿帧?
“噗。”看著那張和蛞蝓分外肖似的小臉梨花帶雨,太宰治的惡趣味一本滿足,他環(huán)著軟熱的一團(tuán),在屏幕上熟練的劃撥,“你現(xiàn)在想打電話給誰說出他的名字,我來幫你打。”
小蘿莉絲毫沒有意識到這個只有臉是熟人的“治叔叔”險惡的套路,淚眼汪汪地說,“謝謝治叔叔,打給爺爺叭,記得要和森鷗外的名字對上,不要打錯了哦。”
嗯
太宰治緩緩看向正仰著花朵一樣的小臉看著他的孩子。
中也娶了森先生的女兒
心中不知道轉(zhuǎn)過多少念頭,他的動作卻沒有絲毫遲疑。電話撥出,對面只有忙音。
當(dāng)然,夢里的電話怎么能接通呢
沒有聯(lián)絡(luò)到親人,忍耐到極限的森杏子終于“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唔啊啊啊,我們是不是以后都回不了家了治叔叔,我們好慘啊”她邊哭邊口齒不清的說,“爸爸是不是終于覺得我太討厭,決定把我丟掉了嗚嗚嗚爺爺說最愛我都是騙人的騙子以后只有我們相依為命了”
被騙了的小蘿莉一邊抽泣一邊擁抱高大的青年,努力抬手摸摸他的頭頂,“同是天、涯淪落人嗚嗚嗚治叔叔不要傷心了我們以后一起生活我也不哭了醫(yī)生說過、我是救世主我一定可以帶你活下來的哇啊啊啊為什么啊”
太宰治剛開始還忍耐久違的笑意,品味這點(diǎn)可愛的傷感,聽到后面,臉上的表情漸漸消失。當(dāng)森杏子伸手撫摸他頭頂說出那番話時,太宰治重歸他那倦怠冷漠的神色。
高大的青年雙手隨意的搭在腿上,任由小蘿莉吃力的抱著自己,淡淡的說,“你說你要救我”
“當(dāng)然。”森杏子一抹眼淚,強(qiáng)忍著委屈,努力拿出成熟可靠的風(fēng)范,“大家都說我是救世主。我一定可以救你的絕不會讓你流落街頭啦”
救世主,么
首領(lǐng)大人微微一笑,抓住小蘿莉的手,“那么,交換名字,定下約定吧。救世主小姐。”
噫終于感覺有哪里不對,森杏子晃了晃哭得發(fā)暈的腦袋,試圖理清思緒。
人渣首領(lǐng)先生毫無哄騙小孩子承諾的羞愧,“我,太宰治,希望小小姐定下約定。”
“請一定要記得救我啊。”
夢境里,蒼白俊秀的青年含著一縷莫名的微笑。
森杏子像是被迷惑了一樣,伸出手想要捧起那張看起來快要哭出來的臉。然而接觸前的下一秒,小小孩子的身影像被驚散的螢火蟲,陡然彌散在黑暗中,漸漸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