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年林海陽在外地上大學(xué),氣候比較溫暖, 大多是不下雪的, 基本只下點(diǎn)雪粒子小冰渣, 現(xiàn)在回到了故鄉(xiāng), 再一次看到這松松軟軟圓圓滾滾的大雪花, 林海陽很高興。
看了一眼時間, 已經(jīng)是清晨八點(diǎn),他蹦著把褲子衣服穿上, 帶上帽子口罩圍巾, 關(guān)掉取暖器,興沖沖下樓去了。
無論見過多少次雪,小孩子都是異常興奮的, 他剛剛下樓,遠(yuǎn)遠(yuǎn)那一片寬闊的空地上就傳來了小孩子細(xì)細(xì)的尖叫聲、笑聲, 個個小臉蛋紅撲撲的, 甚至在雪地里打滾。
小孩子旁邊站著幾對曾經(jīng)在電視臺上都很眼熟的老前輩們,專注的看著自家寶貝, 林海陽咧開了嘴,還是沒選擇去打擾。
手機(jī)響了, 林海陽從兜里抽出冰冰涼涼的外殼,貼在耳邊,問“你好”
電話那邊傳來凌逞的聲音,聽起來很清醒,不帶一絲睡意“你起床了在干什么”
林海陽試探性的踩踩腳底下的雪層, 很厚,將近可以沒到小腿下面了,他輕快道“我在樓下凌哥,你在家嗎往外面看,下大雪了好厚,有小朋友在玩。”
凌逞穿著睡衣,站到落地窗前往下看,白茫茫的雪地里立著一個小小的黑壓壓頭頂,動來動去的“看到了。”
林海陽其實(shí)挺想捏雪球玩兒的,但是老大不小一人了,還干這種小朋友才做的事,實(shí)在有點(diǎn)羞恥,他沒話找話,問凌逞,“你吃飯了嗎”
凌逞目不轉(zhuǎn)睛盯著那個小黑點(diǎn),動了一下,又動一下,好像蹲下去撿了什么東西,又扔出去了,直直扔到對面的石頭上“吃了,我下來找你。”
林海陽一邊偷偷攥雪球,一邊還要看旁邊有沒有來人,一心二用,就胡亂應(yīng)“嗯嗯”
凌逞很快就下來了,比起看上去甚至有些臃腫的林海陽,他套著長黑風(fēng)衣,玉樹臨風(fēng),英俊瀟灑,什么都好,就是實(shí)在有點(diǎn)冷,“在干什么”
林海陽被他一說,手里的雪球啪嘰掉到地上,碎成團(tuán)團(tuán),有點(diǎn)尷尬“沒,我就看看”
凌逞沒揭穿他“好。”
兩人就這樣尬站著看雪,凌逞用余光偷偷看林海陽,這人眼睛一直往正在打雪仗的小孩子們那兒看,時不時抽抽鼻子,雖然帶著口罩,也能看出來的確是很向往了。
林海陽確實(shí)很向往,他小的時候朋友不是特別多,愿意打雪仗的一般都是比較野的頑皮男孩子,和他玩的好的那個天生身體不好受不得凍,其他的幾個女孩子文文靜靜,雖然也愿意陪他玩,但畢竟是女孩子,林海陽就這樣一年一年心心念念了好久,都過了能打雪仗的年紀(jì)了,還是沒能滿足這個心愿。
凌逞在他第五次把頭轉(zhuǎn)過去的時候,碰碰林海陽帶著毛絨帽子的大腦袋,問“要玩嗎”
林海陽微微張嘴“玩什么”
凌逞不回答他,蹲下身子,從厚實(shí)的雪層里攥了雪,揉揉,就變成了一個圓溜溜白乎乎的小雪球,他向林海陽舉手示意了一下,然后輕輕的把小雪球扔過去“玩這個。”
小雪球劃出一道拋物線,散開了,有頑皮的雪團(tuán)鉆進(jìn)林海陽暖烘烘的衣領(lǐng)里,他打了個哆嗦,有點(diǎn)高興,但是他不說“凌哥,我都這么大了,不合適。”
“有什么不合適”凌逞啪嘰一下又扔了個雪球,動作很輕柔,“我想玩。”
林海陽站在原地,沉默思考了一會,最終昂起頭,臉上開出一朵向日葵“那就玩”
凌逞又笑了,剛準(zhǔn)備再揉個雪球,眼前突然感覺到一陣呼嘯勁風(fēng)直沖門面,帶著凌厲的殺氣,不斷在瞳孔里放大放大再放大,他瞪大了眼睛
那是林海陽以從小到大在腦子里排練過無數(shù)次的雪仗必勝技巧,以速取勝,以力增彩,兇猛當(dāng)頭一擊,凌逞彎著腰,頭部后仰,差點(diǎn)沒一屁股坐地上去“”
他原本想象的兩個人打雪仗的畫面,是嬉戲調(diào)笑著,你朝我輕輕扔一個小雪球,我朝你丟一個小團(tuán)子,偶然間有些許的肢體接觸,卻又猛地分開,對視一眼,馬上移開頭之后,兩人都害羞的笑了
凌逞在被第三個雪球正中腦袋的時候,終于支撐不住,晃了晃身子,腳已經(jīng)深深陷入了雪層里面,行動明明會比較遲緩,可兩米開外的林海陽卻如履平地,左右橫跳著,滿臉興奮的笑容“凌哥起來呀”
凌逞艱難的站起來,開始反擊,他算是明白了,和這人沒得浪漫談的,打就完事兒了
他被林海陽迅猛的攻勢打的手忙腳亂,自己的雪球又半點(diǎn)沾不到邊,看到林海陽靈活的上躥下跳著,不知道怎么的從心里生出一股子氣,晃晃悠悠的直直往那邊走“別動”
林海陽咻一下躥到了三米開外“干什么”
“站那別動。”凌逞跋涉過去,林海陽莫名其妙的愣在那里,呆呆對視著,被他出其不意,糊了一臉雪,憋屈大叫“耍賴”
于是,兩個幼稚鬼成功在樓底下從隔著三米的互扔雪球進(jìn)展為了貼身肉搏,你糊我一下,我撒你一臉,噼里啪啦,糾纏難分,時不時還傳出來林海陽的嚷嚷聲“耍賴你耍賴”
終于,時間在過去五分鐘后,經(jīng)歷過劇烈運(yùn)動的兩人都喘著氣,凌逞又出其不意的偷襲人側(cè)腰,往前一撲,林海陽嗷一聲,一下沒站住,啪嘰頭朝下倒在雪地里了,連帶著凌逞也跟著壓在他身上,像一個夾心餅干,林海陽是那層夾心,上面是凌逞,下邊是雪地。
兩個人都沒有動,默默喘著氣,凌逞是不想動,林海陽是被壓著不能動,他試探性的往上推了兩下,上面的人像磐石一般絲毫不動,就放棄了,壓著就壓著,可能凌哥是太累了。
雖然是有點(diǎn)體力消耗,但也完全不至于累的凌逞死死趴在林海陽身上,享受著這一點(diǎn)點(diǎn)的福利,就是不挪窩“”
沉默的第三分鐘,林海陽開口了“凌哥,你有點(diǎn)重。”
凌逞裝聽不懂“會嗎正常體重而已。”
林海陽腿有點(diǎn)被壓的發(fā)麻,想起來,就絞盡腦汁,繼續(xù)試探“凌哥,你沒吃飯,我們?nèi)コ栽顼垎帷?
凌逞繼續(xù)裝蒜“我還不餓,待會帶你去吃。”
林海陽沒轍了,就撒開身子讓凌逞壓著,像四只腳都被攤開的青蛙,被壓扁在雪地上“唉”
忽略掉腿麻腰疼,現(xiàn)在的感覺還是挺靜好的,林海陽閉上眼睛,聞聞雪地里泥土的味道,聽聽旁邊小孩子一直沒停下來過的玩鬧聲,嘴角微微咧開了,傻笑。
傻笑沒兩秒,他就感覺額頭輕輕貼上了什么東西,冰涼的,卻又柔軟、帶著微微起伏的線條
觸感清楚的告訴他,那是凌逞的嘴唇。
碰觸只有一瞬間,輕飄飄的,轉(zhuǎn)瞬而過,讓人不確定到底是無意碰觸還是確實(shí)有其他意義,林海陽睜開眼睛,用手指頭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有些發(fā)愣。
凌逞也不說話,似乎沒什么要說的,林海陽想了想,得出了結(jié)論“凌哥,不小心碰到了”
想偷親又慫被當(dāng)場抓包的凌逞繃住了臉,平淡道“嗯。”
林海陽說“噢,這樣啊。”
不知怎么的,他摸著有些發(fā)燙的額頭,想到了從小到大只有陽媽媽會親他的額頭,對著頭啵唧一大口,有時候甚至?xí)粝曼c(diǎn)口水印。
陽爸不愛親他,覺得害羞。
雖然凌逞不是故意的,也沒有其他別的意思,但林海陽有點(diǎn)難為情的感覺到自己的心跳逐漸開始加快,一撞一撞的,聲音很大。
他還沒臉紅,就感覺到從身上的溫?zé)彳|體里也傳來鼓噪的心跳聲,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林海陽跟隨著聲音在心中默念
動次打次,動次打次,動次打次,動次打次,動次打次,蒼茫的天涯是我等等住腦
凌逞終于肯起來了,也把他拉起來,占夠了便宜,可以去吃早飯了“吃不吃小籠包”
林海陽屁顛屁顛跟在他后面“吃,要吃五籠。”
凌逞差點(diǎn)一個趔趄“五籠一籠十五個”
“對呀”林海陽點(diǎn)點(diǎn)頭“五籠就是五乘十五,七十五個,剛好吃飽。”
凌逞把腳從雪地里抽出來,繼續(xù)往前走“好。”
大年三十的第二天,林海陽準(zhǔn)備去公司的時候,驚喜的接到了經(jīng)紀(jì)人的電話,說給他放了個年假,一共六天,讓他好好休息。
別看這個年假在一般學(xué)生眼里那實(shí)在是太短,林海陽覺得很長了,足夠他回家拜年、走親訪友、順便帶著隔壁家、親戚家的小孩子到處玩,自從他上了大學(xué),是個“大孩子”了,就專門負(fù)責(zé)這些,平日里討人厭的熊孩子,到了林海陽手里就會變成可愛的乖乖小天使,這種神秘般的魔力也讓陽爸陽媽真的十分費(fèi)解。
就比如現(xiàn)在,陽爸陽媽和老家的人們在酒桌上聊天,林海陽坐在客廳的大地毯上,旁邊挨著擠著、身上掛著至少不下七八個孩子,都是最招人煩的六七歲年紀(jì),成天扯著嗓子哇哇亂叫的小屁孩現(xiàn)在一個個瞪著好奇的大眼睛,看林海陽折紙。
林海陽面前是一張正方形的紅紙,旁邊還擺了不同顏色的備用紙,他折紙不是簡單的看著圖紙折兩個千紙鶴呀小青蛙的,而是用各種不同的紙折疊出部位,再進(jìn)行組合,林海陽專注的看著折紙,大手很靈巧的上下翻動幾下,飛機(jī)的大體外殼就出來了,左邊的小女孩張大嘴巴“哇海陽哥哥,你折完這個就馬上要給我折芭比娃娃的裙子”
林海陽撓了撓腦袋,他不會折芭比娃娃的小裙子,還沒想好怎么委婉拒絕,右邊的缺門牙小正太鼓著軟糯糯的下巴,說話倒是很嚴(yán)厲“琳琳,不可以這樣要求海陽哥哥哥哥折紙是要給大家看的,不可以這么自私”
琳琳一被訓(xùn),大眼睛里立馬鼓滿了淚水,耷拉下來眉毛,馬上就要哭要哭的“不我就要,我就要”
林海陽最怕小孩子哭,他連忙摸摸小姑娘的頭,跟她講道理轉(zhuǎn)移注意力“琳琳,想要東西的時候應(yīng)該要怎么說呀”
琳琳癟了癟嘴,很不情愿“海陽哥哥可以給我折一個芭比娃娃的裙子嗎我要粉紅色的”
“哥哥待會兒偷偷折完給你好不好”林海陽說完,看琳琳眉毛又開始耷拉,連忙開始瞎編“公主裙子的制作工序,是要保密的。如果大家都知道了,那人人都會做,公主就,就不能穿獨(dú)一無二的裙子了,你說是嗎琳琳”
琳琳皺著眉頭想了想,感覺很有道理,于是破涕為笑,睫毛上還掛著小淚花“那哥哥一定要記得”
“會的會的”林海陽答應(yīng)著,又松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