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宿郢的消失對于戎紀來說似乎并不是很嚴重的事情, 可以說, 這連個事情都算不上。那天結(jié)束后, 他連那條項鏈看都沒有看一眼就離開了, 離開的時候還跟西斯理說“你的研究確實出現(xiàn)了問題。”
在這件事情結(jié)束后, 戎紀就被戎先召回到身邊去了，準備對他進行專門的“教育”。
在戎先看來，雖然戎紀對弱者的無情和殘忍使他無法成為庇佑華鷹帝國的接班人，但是他完全可以將這種“無情”作用在敵人身上，所以，戎先改變了對待戎紀的方式他開始將戎紀當成一件強力兵器一樣養(yǎng)護起來。
同時間, 他繼續(xù)使用人工培養(yǎng)的方式來讓白令培養(yǎng)新的繼承人。
所有的人里, 唯一對宿郢的銷毀還上心的就只有研發(fā)者西斯理。
他帶回了宿郢的“軀殼”，在面不改色的銷毀之后是痛心疾首的搶救。
徹夜不眠，只為了能勉強恢復他多年的心血。即使所有的人都告訴他是他的發(fā)明出了問題，但是他始終堅信他當初輸入的數(shù)據(jù)是沒有任何負面作用的, 只有他自己相信，宿郢不可能做出誤導戎紀的事情。可命令就是命令，他沒有辦法違抗。
他反復地開啟治療程序，呼喚它的名字“宿郢，宿郢, 宿郢。”
小方塊沒有應他。
他又開始叫它曾經(jīng)的名字“一號，一號二號”
也沒有回應。
在西斯理不斷地進行搶救的一夜夜里, 曾經(jīng)那個享受過宿郢夜晚治療的人卻依舊睡得踏實沉穩(wěn), 連一個夢都不曾做過。
自宿郢被銷毀后, 戎紀就被戎先找回去，直接塞進了圖書館里，讓他大量地閱讀看書。他每天沒有任何其他的時間，他所有的生命都用來睡覺、吃飯、鍛煉、閱讀。閱讀全部的軍事類書籍。
戎先的目的就是要讓他成為無所不知、戰(zhàn)無不勝的人形兵器。他每天不需要跟任何人交流，或者說，他被刻意地切斷了跟所有人的交流。
曾經(jīng)通過送飯照顧戎紀生活的費璐亞也因為白令的新人造人計劃被派去實驗室里忙活了，幾個月都不會見到一次，偶爾見一次，也不過幾句生疏的禮貌問好，再也沒了別的。
戎紀也并不在意自己被這樣對待，他很聰明，知道自己存在的價值在哪里，也知道戎先對他的態(tài)度是什么，所以向來都不違逆戎先的命令。他甚至把自己的家都搬到了圖書館里邊，白天在里面，晚上也在里面。
按時按點的吃飯，按分按秒地鍛煉休息，該起床的時候起床，該睡覺的時候睡覺。
比機器人還要準時，一分鐘都不會錯。
高強度且針對性極強的閱讀和訓練讓戎紀很快地裝下了大部分人需要花費多年去學習的知識，每一次測試都是完美的表現(xiàn)。
戎先對此很是滿意，他認為自己從一開始就不該企圖去彌補戎紀先天的不足。一個人天賦是什么，那就讓他發(fā)揮什么，這才是正確的。
白令對這一點也持贊同態(tài)度，唯獨西斯理，他堅決地反對“他這樣不行的，他是個人，不能被這樣對待。”
“我并沒有虐待他，他的吃穿住行，每一樣都是與我同樣的規(guī)格。”戎先說。
白令笑著拍拍西斯理的背，笑道“好了，你是搞科研的研究員，又不是搞文藝的藝術(shù)家，關(guān)注這些并不會讓你的研究項目更上一層樓，快回去吧，別在這兒”
西斯理對這兩個無情到底的人感到憤怒“我再說一遍，雖然我銷毀了治療程序二號，但是我堅信它沒有出任何問題，如果戎紀出了問題，我寧愿相信是在你們這里就出現(xiàn)了問題，他是人，他不是機器，他不可能永遠不跟任何人交流，你們也沒權(quán)利命令他跟所有人都切斷交流。”
戎先對這些情緒化的人向來不太感興趣“西斯理博士，如果你只是想來與我說這個，那么我認為你很膚淺。”
他活了快兩百歲，雖然軀體看不太出來，但事實上，他也知道自己壽命將盡了。
這么多年活下來，這個世界上幾乎沒有他不知道的事情。他當然知道西斯理的意思，也明白西斯理的想法，可是，這些觀點只是站在個人利益上來說的，并未從華鷹帝國的未來來考慮。
這些從未上過戰(zhàn)場的溫室小雞仔，永遠都不會知道華鷹之所以成為了讓全宇宙畏懼的華鷹，就是因為很多人為此犧牲了他們生而為人的權(quán)利。
這些被翅膀庇佑著的小雞仔卻在吃飽穿暖后，跑來指著他們這些犧牲了一切的人，實在是無知又可笑。
“我知道我很膚淺，殿下，可是”西斯理看著神情有些疲憊的戎先，突然悲傷不已，“可是，我發(fā)明這個治療程序的目的，就是為了你們啊。”
西斯理的父母曾經(jīng)也是經(jīng)歷過百年前那場殘酷戰(zhàn)爭的人，他親眼看到幸存的父親在戰(zhàn)后平靜的生活中是怎樣痛苦不堪，沉浸在過去血腥殘忍的回憶里，一遍遍在睡夢中重現(xiàn)曾經(jīng)那些可怕無盡的噩夢。
那幾乎是無法治療的一種絕望。
直到后來，帝國為這些曾經(jīng)的戰(zhàn)士發(fā)了一種藥，那種藥可以讓人忘卻所有的悲傷。他父親吃了這種藥，再也不悲傷了，可是同時，也讓他從此失去了他的父親。
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對立的，有高才有低，有大才有小，有天才有地，有悲傷才有快樂。
發(fā)明藥的人服藥的人永遠都不會想到，失去悲傷原來不等于擁有幸福，而是等于失去了快樂，甚至失去了情緒、失去了愛人的能力、失去了幸福。
戎先服了這種藥，白令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