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的菜色都是一樣的,所以桌上便有了兩份一模一樣的菜色。
鄭令意吃了一勺素油炒豆腐,微微蹙眉道:“沒放鹽。”
蔣姨娘也嘗了一勺,果真是沒放鹽,“大廚房對咱們本就不上心,湊合著吃點(diǎn)吧。”
萬姨娘見狀便對巧繡道:“去把哥哥給我的那壇子豆豉肉絲拿來,拌在這豆腐里,正正好呢。”
蔣姨娘見萬姨娘眉宇間染著輕快笑意,也不由自主的笑道:“你這是遇上什么喜事了怎的喜氣洋洋的。”
萬姨娘忙收斂了神色,輕道:“有這么明顯嗎”
對面母女三人皆點(diǎn)了點(diǎn)頭,連鄭綿綿也點(diǎn)了點(diǎn)頭。
萬姨娘揉了揉自己的臉,俯身輕道:“方才和巧繡一道去領(lǐng)飯菜,聽說下人們說安和居出了亂子,魯氏嚇壞了,竟從椅子上跌落下來,摔傷了臀骨,好不狼狽呢!”
她一說完,還以為旁人都會像自己一般幸災(zāi)樂禍,卻見蔣姨娘憂心忡忡的問:“怎么會忽然摔下來了呢”
萬姨娘眨了眨眼,道:“說是炭盆一下子著了火,躥的老高。那是熏炭炭盆,離得近,所以魯氏就嚇著了。”
“熏炭”蔣姨娘嘴角微微抿起,似有幾分不解,道:“熏炭怎么會起火”
萬姨娘吃著菜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這張飯桌上,只有鄭令意心里通透。
她小口的吃著那碟子更沒滋味的素炒油麥菜,抬眸看著大人們說話,一副一無所知的好奇模樣。
春日的午后,該是明媚又不燥熱的。
蔣姨娘卻說外頭亂,不許鄭令意和鄭嫦嫦出去,也把萬姨娘給哄回了屋子,乖乖待著。
三個(gè)女孩子在門口踢了一會子毽子,也算是消了消食,便被蔣姨娘各自安排去午睡了。
“姨娘,你不睡嗎”鄭令意躺在偏閣的小床上假寐了片刻,又睜開眼睛看著端坐在桌前打絡(luò)子的蔣姨娘。
蔣姨娘搖了搖頭,道:“我睡不著,你快睡吧。”
她不是睡不著,只是想多攢些銀子,若能熬到腹中孩子落地,生產(chǎn)那一日,需要打點(diǎn)的地方多了多去,銀子自然是多多益善。
蔣姨娘的心思鄭令意全然知曉,正是因?yàn)橹獣裕圆鸥硭岢?
她翻了個(gè)身,見鄭嫦嫦睡得正香的小臉,無力的笑了一笑。
她和鄭嫦嫦的小床雖稱不上高床軟枕,但好歹也是用細(xì)細(xì)彈過的棉花納的被子和褥子。
巧羅和蔣姨娘親自動手給她們倆做的小枕,里邊裝的是在太陽底下曬過的決明子。
等日子漸漸熱了的時(shí)候,枕芯就要改成綠豆和金銀花了。
鄭令意忽伸手握著了小枕的一角,摸到里邊與決明子截然不同的東西,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西苑此刻安寧恬靜,安和居卻是一片陰霾雷鳴。
“查!給我查!我就不信了,熏炭怎么會起火!”魯氏靠在床上,一動就疼痛不已,氣得她摔碎了手邊所有夠得著的東西,一貫端方的面容此刻已經(jīng)是扭曲不堪。
“夫人,你定定神,有我在呢。若有個(gè)什么蹊蹺的,老奴必定給你查出來。”如今也只有花姑姑的話,才能叫正在氣頭上的魯氏聽進(jìn)去幾句。
魯氏若不是被這連日的夢魘弄得精力憔悴,以她的性子,定然不會被一個(gè)忽然起火的炭盆就嚇成這樣。
定下心神后,魯氏也覺得有些不對勁,她順了順氣,瞧著手邊那碗鎮(zhèn)痛的湯藥,不知是想到了些什么,對花姑姑道:“花穗,這碗藥是丹朱親自去煎的”
“是,夫人您要得急,是老奴讓丹朱去煎的。”花姑姑聽魯氏這樣問,已然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魯氏點(diǎn)了點(diǎn)頭,端起藥碗一飲而盡,花姑姑上前一步,對她道:“夫人是疑心之前的藥”
魯氏抬眸看向花姑姑,眸中滿是艱澀恨意,咬牙道:“你難道不疑心嗎我這病拖拖拉拉了這般久,大夫又說身子無大礙。若不是被大姐兒的事橫插一杠,我早該覺出來的!”
花姑姑老臉一肅,道:“方子上定是沒有錯(cuò)處的,老奴這就去查查這幾日的藥渣子。”
魯氏撐著額頭,額角有青筋起伏,“這事必與東西兩苑有關(guān)。”
花姑姑看著魯氏瘦削的臉龐,心疼道:“夫人,老奴辦事您還不放心嗎只管養(yǎng)好了身子,等著老奴將幕后之人拽出來,想怎么瀉火便怎么瀉火!”
魯氏心里這才快意了幾分,握著花姑姑的手點(diǎn)點(diǎn)頭,道:“這事兒越快了越好。”
魯氏不是個(gè)毛躁急切的性子,花姑姑略有些不解,便聽魯氏道:“哥哥給我遞了信兒,說是從心就快回來了。我思來想去,纖兒這樣的性子,嫁到什么人家我都不放心,還是許給從心這孩子最為穩(wěn)妥。如今兩個(gè)孩子歲數(shù)都還小,我想從心在這住上幾日,若與纖兒處出情分來,婚后便更能護(hù)著纖兒。”
“夫人的心思都耗在幾個(gè)哥兒姐兒身上了,老奴真是心疼。”花姑姑一臉疼惜的說。
魯氏先是嘆了口氣,又面露狠辣之意,道:“誰膽敢在我的院子里頭使絆子!定叫她萬劫不復(f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