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無邊。</p>
朔風(fēng)駕著馬車行在京城街道之上,兩邊攤販林立,夜市之中更是燈火輝煌,百姓熱鬧非凡。</p>
行之坐在朔風(fēng)身旁,瞧著百姓們笑得開懷的模樣,心中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p>
景國從前是有宵禁的,從戌時到卯時,原是不許百姓外出。</p>
自從四年前,衛(wèi)辭青向皇帝提出取消宵禁用以發(fā)展經(jīng)濟貿(mào)易,同時也算是能夠增加百姓的收入,減輕百姓負(fù)擔(dān),后以京城為試驗,衛(wèi)辭青憑一己之力將京城夜市管理得井井有條,不僅促進了國家經(jīng)濟發(fā)展,更使得京城百姓安居樂業(yè),便在穩(wěn)步推廣至整個大景國。</p>
也正是因為這一大力興國為民的舉措,衛(wèi)辭青正式踏上屬于他自己的青云梯。</p>
可以說,衛(wèi)辭青的仕途實際上是由取消宵禁開始。</p>
夜市熱鬧,燈火輝煌,說笑聲夾雜著叫賣聲、討價還價聲。</p>
衛(wèi)辭青正襟危坐于馬車之中,只聽馬車簾外傳來行之的嗓音:“公子,您何時還會修面具了?”</p>
行之懷中抱著長劍,問完同朔風(fēng)對視一眼,難得打趣地朝馬車之中瞧了一眼:“依屬下看,縱使您將那壞了的面具贈予花顏姑娘,花顏姑娘也定然會喜歡的。”</p>
剛說完,一道勁氣破空而來,一個茶盞蓋含著內(nèi)力猛地朝行之砸過去。</p>
行之嚇得虎軀一震,忙用手中劍鞘格擋開來,瞧著手中那被內(nèi)力砸出凹陷的劍鞘,嚇得心驚肉跳,作勢朝著馬車中的人哭訴:“公子您也太狠心了吧!這一擊若是砸在屬下身上,縱使不是重傷也得疼上半個月吧!”</p>
“你若再口不擇言,本相不介意換成飛鏢。”衛(wèi)辭青低沉清冷的嗓音傳來。</p>
聞言,行之抿了抿嘴,扭頭小聲同朔風(fēng)道:“還不讓人說實話了,公子自己忙得腳不沾地,命人搜了大半個京城才找到那面具,居然還有空閑研究怎么修補那兔子面具,不就是因為那日不經(jīng)意間瞧見花顏姑娘找那老伯重新買。”</p>
朔風(fēng)好不容易能看見行之吃癟,原本還笑得合不攏嘴,結(jié)果聽到一半便察覺到什么,忙對著行之搖頭。</p>
下一刻,一枚泛著銀白寒光的飛鏢瞬間從馬車中破空而出,只朝行之而來。</p>
行之大驚失色,忙閃身躲過,苦著臉認(rèn)錯:“錯了錯了,屬下知錯了!再也不口出狂言了。”</p>
馬車中的人再沒了聲響,只剩下他透紅的耳垂。</p>
夜間寒風(fēng)吹起,隨著時間流逝,馬車途徑繁華熱鬧的夜市,進入了一段無人的漆黑坊街之中。</p>
冰冷徹骨的寒風(fēng)大肆飛舞,應(yīng)和著藏進夜色烏云后的明月,沒了光亮,周圍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如同蛙鳴又像蛇引,讓這一段無人之路便越發(fā)顯得陰森詭異。</p>
驟然,一道破空之聲響起,緊接著便是無數(shù)道從四面八方而來的銀白箭矢盡數(shù)朝著馬車而去!</p>
……</p>
無盡夜色,數(shù)不盡的箭矢。</p>
花顏眼睜睜地看見那泛著凜凜寒光的箭矢,穿過馬車門簾,徑直扎進了大公子的身體。</p>
不過一個呼吸之間,大公子、行之、朔風(fēng)三人的身上便被無數(shù)只箭矢穿心而過,倒在猩紅的血泊之中,徹底沒了氣息。</p>
“不!不要!”</p>
花顏被那滿目猩紅徹底驚醒,額頭上布滿細(xì)密的汗水,手腳一片冰涼,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是一場噩夢。</p>
“還好,還好只是一場噩夢。”她撫住被驚嚇得劇烈跳動的心口,軟著手腳起身,到了桌邊為自己倒了杯茶壓壓驚。</p>
將將喝了茶,便聽見院中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聽著急促,想來那人該是十分著急。</p>
隨即便瞧見桑桑神色匆匆地推開房門,眼瞧著花顏醒了,三步化作兩步?jīng)_將過來:“姐姐不好了,方才得到消息,公子出事了!”</p>
“哪位公子?”花顏神色微變,開口時才發(fā)覺嗓音都啞了,方才好不容易平穩(wěn)下來的心跳,因為桑桑這句話再次劇烈跳動起來。</p>
桑桑抿了抿唇,硬著頭皮回答:“兩位公子都出事了。”</p>
“坐下說,究竟是發(fā)生了什么?”花顏聞言,神色頓時大變,怎么兩位公子會同時出事?不過是短短一夜未見,究竟發(fā)生了什么。</p>
花顏惴惴不安地緊捏著掌心,生怕會見到噩夢中那樣猩紅可怖的場景,更害怕大公子當(dāng)真遭遇意外。</p>
“還是奴婢來說吧。”李嬤嬤在兩人說話間也跟了回來,進門后謹(jǐn)慎地往四周瞧了瞧,見四下無人才關(guān)上房門,走到桌邊從頭至尾解釋:</p>
“今日晨起,本是用膳的時辰,二公子本是派了人要請姑娘前去一同用早膳的。誰知人剛到我們院子就說是朝中來了官兵,說是大理寺的人馬,將二公子帶走了。幾番打聽之下,才曉得是同科舉有關(guān),說是二公子玩忽職守,導(dǎo)致出了極大的紕漏。”李嬤嬤壓低了嗓音細(xì)細(xì)同花顏解釋,瞧見花顏神色仍舊擔(dān)憂惶恐,福至心靈便直接說了余下的:</p>
“至于大公子,則是在昨夜回別院的路中遭遇刺殺,被行之和朔風(fēng)兩名侍衛(wèi)拼死帶回別院,將整個濟善堂的郎中都請了過去還是不見好轉(zhuǎn),今日晨起上朝之時皇帝問起,行之侍衛(wèi)替大公子前去上報之時才得知,立馬便吩咐了太醫(yī)院院正帶領(lǐng)一眾太醫(yī)去了別院,眼下正在危急關(guān)頭呢!”</p>
花顏本就沒有什么血色的俏臉更是煞白,忙抓住李嬤嬤的手:“如今府中是什么情況?”</p>
“還能是什么情況,老夫人不在,又帶走了府中一半有管家經(jīng)驗的老嬤嬤,如今大公子和二公子齊齊出事,都快亂成一鍋粥了。”李嬤嬤說完,瞧見花顏那煞白的臉色,像是明白了什么,輕聲道:“此時人多眼雜,人人自顧不暇,加上我也只有十幾位管事嬤嬤,若是有人偷偷溜出府中做什么,只要在老夫人和二公子回府之前回來,定然也是注意不到的。”</p>
花顏聞言,驟然抬頭看向李嬤嬤,見后者朝著她點了點頭,她便下定了決心。</p>
花顏手中拿著長幃帽,正欲從小道離開,卻不想迎面便撞上紅豆。</p>
如今老夫人不在,也沒有幾個嬤嬤顧得上聽雨軒,紅豆便拿出了管家的派頭,瞧見站在李嬤嬤身后的人身形有些眼熟,卻又被李嬤嬤擋著看不清相貌,厲聲喝道:“站住,你是誰?可是要趁機作亂?!”</p>
花顏在李嬤嬤身后,不用李嬤嬤提點她此時也知道若是說話,或是讓紅豆看見自己的臉,怕是走不掉了,便未置一詞。</p>
“我竟不知道,什么時候在這聽雨軒是紅豆姑娘做主了?”李嬤嬤走上前,悄無聲息地將花顏遮擋得嚴(yán)實,畢竟是在院中幾十年的老人,更是老夫人院中的老嬤嬤,正經(jīng)說話時那通身的氣勢與派頭自然不是紅豆能比的。</p>
一句話便將紅豆身邊的幾個小丫鬟嚇住,都是惶恐地看向身邊的紅豆。</p>
不是說府中管事的老嬤嬤此時都管不過來,更沒人管聽雨軒么?怎么就偏偏漏了個李嬤嬤!紅豆雖說心虛了些,但如今這樣多的丫鬟小廝瞧著,她也是騎虎難下,若是此時服軟日后怕是再無人敬著她。</p>
紅豆扯出笑容,瞧著倒是個會說話的,同李嬤嬤道:“嬤嬤言重了,紅豆位卑人輕哪里是能夠管家的,只是如今公子出事,老夫人已然離府,府中亂成一鍋粥,如今各位管事嬤嬤們都無人能顧及得上聽雨軒,為了替公子護著聽雨軒,紅豆這才只能趕鴨子上架。”</p>
“哦?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時候這二公子的聽雨軒要你一個一等丫鬟管才能護住了?縱使老夫人不在,幾位正經(jīng)主子都不在,也有十幾位管事嬤嬤頂著,如何就輪的上姑娘一個一等丫鬟了?管事嬤嬤忙是忙,但也還是能抽出手將一個聽雨軒管好的。紅豆姑娘若是真的本分,想要替二公子分憂,還請現(xiàn)在便回去,莫要在此橫插一杠子。老婆子不才,正好有時間來管聽雨軒,雖說老婆子不如紅豆姑娘那樣討主子的喜歡,但好歹吃過的鹽比姑娘吃過的米多,姑娘還是不要在此處純添亂的好。”</p>
這一番話是絲毫不給紅豆留面子,氣的紅豆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偏偏李嬤嬤的身份擺在那里,縱使說破了大天也沒人能站在她這邊。</p>
若是今日當(dāng)真同李嬤嬤起了齟齬,等老夫人回來之時,李嬤嬤一上告,縱使二公子再喜歡她,也不可能為了她幾次三番地公然忤逆老夫人。</p>
況且如今花顏重新回來,她明顯感覺到公子對她的態(tài)度發(fā)生了變化。</p>
紅豆此時再氣,也只是能咬著牙福身行禮,咬牙切齒道:“多謝嬤嬤。”</p>
說著,紅豆轉(zhuǎn)身便走,身旁跟著好幾個小丫鬟,不像是這衛(wèi)府的一個一等丫鬟,倒像是這聽雨軒的側(cè)室姨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