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會大冢宰就明白了。”我不緊不慢地從袖中拿出香包,從中抽出了一只小白瓷凈瓶,倒了一點紅色粉末在手上,“這是青薔從陛下身邊的尚白身上偷來的,是朱砂。”
我將朱砂慢慢涂抹于畫上,元西的臉上赫然驚見一塊猙獰的胎記,李寧湊過來一看,不由驚道:“這不是……”
“沒錯。”我接過他的話,“這就是尚白,應(yīng)該說元西喬裝改扮弄成了尚白,尚白就是元西,元西就是尚白,他們是同一個人。”
李寧驚道:“這么說,元西是陛下的人,那么,當(dāng)初在翠華山的那場刺殺,是陛下安排的!”
宇文護先是恍惚,繼而眼神逐漸兇狠起來,我又從書案上抽來一張紙,道:“這是侯植當(dāng)初拜帖求見大冢宰時寫給大冢宰的帖子,是一首五言詩。大冢宰批評他寫的亂七八糟,不知所謂。這首詩看似云中霧里,毫無章法,可細(xì)看一下,您就會發(fā)現(xiàn)這是一首藏尾詩,另有玄機。”
“后園揮劍舞,日日對落英,夏深近秋社,生前何所有,死后一孤鬼。舞(武)英社有鬼,侯植公子是想提醒大冢宰小心武英社。我猜,侯植可能是無意中得知了武英社的秘密,才被兇手殺人滅口的。”
宇文護重重拍案,抓起紙揉成一團,目光充滿恨意,“很好,寡人精心輔佐的人竟然想要寡人的性命,真是我的好兄弟!”
宇文護的目光漸漸凝凝成一點,危險而冷厲,“這一次,我不會再猶豫,也不會再心軟了。皇權(quán)之下,什么兄弟,情義,統(tǒng)統(tǒng)都是假的,只有握在手中的權(quán)力,才是真的。”
“李寧,你哥哥不是在御膳房做事嗎”宇文護猛地側(cè)向李寧,咬牙陰森徹寒道,“秘密傳他來見我,我有重要的事情要交給他做。”
“是。”李寧低頭應(yīng)下。
這一夜,宇文護目光凝重,叫人抱來了一壇竹葉青酒,倒酒在大大的青釉色碗里,喝了一碗又一碗,幾不曾停歇。
喝到有些醉意朦朧的時候,宇文護的目光復(fù)雜,心情矛盾,有悲傷,又感嘆,又無奈,喃喃道:“叔父,護兒一直很敬重你,是你一手提拔護兒成才,沒有你,就沒有我宇文護的今天。這一碗,護兒敬你。”
只見宇文護目光迷茫,像是對著某個人講話,“叔父,你一直盼著一統(tǒng)天下,坐擁萬里江山。可惜,天不永壽,上天奪去了你的生命,你把你的兒子還有你未竟的心愿交付于我,侄兒一直記著你的囑托,我廢了魏恭帝,立大周,扶持宇文覺登位,“可是——”
宇文護的眸子卷起了浮云般的怨憤,喊著一口氣飲下一碗酒,“宇文覺大了,心野了,他想掌權(quán),我這個堂兄便成了他的絆腳石,他竟然要殺我!第一次,侄兒念著叔父的恩情,放過了他。可宇文覺全然不顧兄弟情分,還想殺我第二次,這回侄兒可不能再忍了,既然宇文覺忘恩負(fù)義,過河拆橋,那我也不必再顧念什么兄弟情義了。我可以擁護他坐上王位,同樣也可以將他拉下,廢了他!”
慢慢地倒酒,宇文護幽幽的冷笑,“叔父,我可以扶持宇文毓,他一樣是你的兒子,一樣能擔(dān)起你的大業(yè)。可是——侄兒是真的怕了,怕他會跟宇文覺一樣反過來對付我,侄兒不放權(quán),只是想看看他是否信任我。”
“沒想到……”宇文護竟扯開一抹苦澀的笑,“他還是和宇文覺一樣,使盡手段要除掉我。叔父,你不要怪侄兒心狠,侄兒這可是不得已的。”
宇文護因為持掌大權(quán),獨裁專斷,觸犯權(quán)威,引起君王的不滿和猜忌;又因為君王的猜忌,宇文護更加握緊權(quán)力,不敢放權(quán);而宇文護的大權(quán)握得越緊,君王的猜忌越深,進而有了殺心,終于免不了兄弟反目的局面了。
這其中的恩恩怨怨,權(quán)力的追逐里,孰是孰非,又有誰能分得清
不過,他們的恩怨干我何事,為什么要硬拉我攪進這一潭渾水,我什么都沒有做錯,卻被他們當(dāng)成權(quán)力斗爭的棋子,視如草芥,憑什么我要被他們這樣欺凌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但,我是不會坐以待斃,任人宰割的。
注釋:
1標(biāo)題出自宋朝蘇軾《卜算子》“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