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黎川早早埋伏在御花園里的一處假山下,此時天色微暗,夜宴還沒開始。
經過御花園里的涼風一吹,他的頭腦清醒了一些,似乎也覺得自己太莽撞了。可想到他娘遭到百般凌虐而死那天,他再次握緊了手中的匕首。
失敗也好成功也罷,不會比現(xiàn)在更糟了。
誰知他埋伏了半天,端貴妃沒等到,等來的怒氣沖沖的大哥和屁顛屁顛跟在他身后的小國師。
顧濯慧眼如炬,隨便掃了一眼便注意到假山這邊似乎有人。
要說顧黎川敢想敢干,稍微做下心里建設就能拿刀砍人,可這十五年來,唯二怕的人,一個是他娘,一個就是顧濯。
他娘屬于懷柔型的,哭哭啼啼往他面前一站,他什么壞心眼都沒了,而顧濯屬于強硬型的,敢叛逆?我就打你,打到你服氣為止,跟我玩叛逆,頭夠鐵嗎?
看著顧濯和商瑾齊齊出現(xiàn)在這里,顧黎川還有什么不明白的,這兩個人一個比一個難纏,他躡手躡腳繞到假山另一邊,準備借機開溜。
而顧濯哪里不熟悉這個弟弟,他早就帶著商瑾來到假山另一邊,好整以暇等著顧黎川現(xiàn)身。
顧黎川剛繞到假山另一邊,還沒來得及轉頭,肩上就被誰的死亡之手搭上。
顧黎川渾身一震,完了。
“老七,怎么今天這么有童趣,來御花園鉆假山玩啊。”顧濯陰惻惻的聲音在顧黎川耳邊響起。
“大……大哥。”顧黎川抬手擦了擦額頭上并不存在的冷汗。“我閑得無聊,出來逛逛。”
顧濯仿佛相信了一般,左右打量他好幾眼,卻并沒有說什么。
就在顧黎川準備松一口氣時,他再次開口。“是么,懷里什么東西鼓鼓囊囊的,掏出來我看看。”
“這是……”顧黎川還想辯解。
顧濯卻不吃他那套,手里一柄折扇直接敲在他頭上。“磨磨蹭蹭搞什么鬼,快拿出來。”
顧黎川拗不過他,只能苦著臉拿出懷里的一包東西。
顧濯抖來一看,哦豁,一件夜行衣。
“還有呢?”
“沒……沒了。”顧黎川謹小慎微。
“怎么,想讓大哥親自替你搜身啊?還藏的什么麻溜點拿出來。”顧濯冷酷無情。
“就是,你大哥對你這么好,你必須聽他的話。”商瑾在一旁一臉贊同的幫腔。
顧黎川看著一大一小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兩人,徹底沒轍了。
他摸索著從懷里掏出一把匕首。
顧濯瞧見了,也不接過去,再次用折扇敲上了他的頭,這次用了點力氣。
“反了你了,光天化日在宮里私藏兵器出門,要是被人發(fā)現(xiàn)你這條命還想不想要了?”
顧黎川沉默了片刻,沉聲道:“大哥,你知道原因的。”
顧濯聞言,嗤笑一聲:“先不說你能不能成功,你殺了她之后又將如何?你以為你能逃過宮內這許多雙眼睛?為了如此毒婦葬送自己的性命和大好前程,老七啊老七,你覺得你娘在天之靈,愿意看到這個結果嗎?你到底是孝順還是愚蠢?”
此話針針見血,句句振聾發(fā)聵。
顧黎川頹然垂下捏著匕首的手臂。
“大哥教訓的是,是我入魔了。”他緩緩開口,聲音酸澀。“我明知此舉危險重重,到底還是沒能控制住自己。有時我會想,算了吧,依娘親的性格,她勢必不希望我沉溺仇恨,忘卻自我。可沒到夜里,我發(fā)現(xiàn)我還是好恨,我恨保蒼天不公,恨惡人橫行,更恨我自己沒用。”
他一拳錘在假山的石壁上,很用力,拳頭生生見了血。
“只要我待在這里,我就會不停回想起我娘死的那一刻,她是那么痛苦,那么絕望,她肯定希望自己唯一的兒子能來救她,可是我就算。。。就算在她身邊,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顧濯不語,他天生滿門貴胄,家境煊赫,當年顧鴻曦(五皇子)趁他不在府里時去他府上耀武揚威,還弄傷了他喜愛的那只鸚鵡,他便命人打折了顧鴻曦的腿。即使后來顧鴻曦的母妃哭著去皇帝那里告狀,結果依然是不了了之,自此他的弟弟再也不敢來招惹他。
這樣的家室背景,倘若去安慰顧黎川不要介懷,那真可以算是天下頭一份的假惺惺了。
最后他安撫性的拍了拍顧黎川的肩膀:“我記得你還有兩個月滿十六,皇子年滿十六后可以自由選擇官職,若你想要安逸,吏戶禮兵刑工六部隨你選擇,一輩子便也就這樣庸庸碌碌了。”
顧黎川聽出他話里有話。“我不愿如此,又當如何?”
“今年四月,夷族來犯,接連侵占我景國西南邊陲平沙、漠漢兩城,邊關戰(zhàn)事吃緊,正是用人之際。”顧濯微微停頓。“你若想改變現(xiàn)狀,就隨我出征,去西南收我疆土,蕩平夷族。”
顧濯這話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一時之間顧黎川和商瑾都愣在了原地。
顧黎川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心里激蕩不已。而商瑾則是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