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流也無意探尋她這些年的種種,只是幼年時常于師父口中,聽到蕭荊將軍的名字,和伴隨著這個名字出現(xiàn)的燕氏雙刀。按照輩分來說,蕭荊算是他的師兄,師承同人,只是他們之間相隔十幾年的光陰,未曾相識。他出生之時,蕭將軍的盛名早已響徹整個西疆山域,乃至北洲雪原,但他剛記事之時,聽到的卻是一代將才逝去的消息。那天,他小小的身子和師父并排而立,站在皇城的山林之巔,看到滿城白色旗幟蜿蜒,像下了一場遮天蔽日的雪。
自此,他知道西疆有一位大名鼎鼎的將軍,自己有一位萬人敬仰的師兄,也知道師父對這位師兄的死一直不能忘懷。雖說逝者如斯,不能復生,但是師父想知道自己的徒弟死前是否有未完成的心愿,是否有遺憾不甘,然而死前唯一伴其左右、知其心聲的人卻銷聲匿跡,沒了消息。
今朝月夜,竟讓他偶遇,這柄消失了二十幾年的燕氏雙刀,這個陪伴師兄走過人生最后時光的人,他想知道的無非就是蕭將軍最后的遺愿。
燕三娘似乎沉浸在過往歲月的回憶里,眉梢鋒利,目色溫柔,年少時的乖張倔強和身為女子某個時刻的細膩柔情同時出現(xiàn)在她的臉上,許久,她才回道,“他說,這輩子活得很痛快,了無遺憾。”臉上滿是驕傲。
“感謝前輩,我會轉(zhuǎn)告師父。”西流遞給燕三娘一張紙條,“若是前輩得空,可以來此處找我?guī)煾赶孪缕澹毦毜叮蛘哒宜先思伊膫€天。”西流笑,“師父他近年真是越發(fā)的嘮叨。”
燕三娘收起紙條,未置可否,西流心里念著有人在等他,正欲告辭,就在起身的剎那,兩人同時感受到一陣凌厲霸道的刀意,洶涌而來。
兩人快速來到窗邊,推窗下望,看到一個纖長單薄的身影,以兩根易折枯枝,在清冷月光下舞出驚天氣勢。
燕三娘不由的心驚。
第一眼看到她,是在方才的樹林里,她從暗林中緩步走出,安靜沉默,目光銳利,眉間有種冷冷的清秀。盡管她一身利落的男裝打扮,燕三娘一眼便看出她是個女子,但不知她竟然有如此好的記憶力和領(lǐng)悟力,竟在剛才倉促快速的打斗中記住了她的武功招式,把她的燕氏雙刀耍得有模有樣,幾乎形神俱備。
“這位姑娘是”燕三娘忍不住對她產(chǎn)生了好奇。
西流忍不住嘴角揚起,目光追隨著她的身影,道:“她叫炊煙。”
“同門師妹還是哪位朝堂大將之女”
西流搖頭,嘴角的笑意蔓延到眉間,“皆非,只是近日于江湖中偶識的姑娘。”
“近日”、“江湖中”、“偶識”,這幾個詞在燕三娘心中滾了一遭,竟在她自以為早已平靜如水的心里砸起點浪漫荒唐的陳年回憶來。
她轉(zhuǎn)頭看身邊少年,相貌俊朗,談吐有著貴族公子的從容自若,又帶著江湖山野的恣意風流,最難得的是這雙眼睛,干凈、澄澈、通透,毫無保留地盛著對一個姑娘恭恭敬敬、滿滿當當?shù)那橐狻?
正當有的年紀,正當有的心緒。
不知怎的,燕三娘久違地有了捉弄人的心情,她開口道:“那就是不熟,我不必對她手下留情。”她一把提起雙刀,冷冷一笑,“江湖規(guī)矩,偷學他派武功,可廢之。”
說完縱身而出,完全不顧及身后那句,“前輩,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