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云落,原來比他想象得要執(zhí)著得多,要堅強得多,她是這般這般的好。她在他的身后,她與他同握著一柄劍,血流交匯。忽然之間,他釋然了,不怕了,生前死后,碧落黃泉,大不了一起去好了。
他抬頭直視眼前之人,目光剛毅而堅定:“殺了我吧,我不會再回去了。”
“你真的認為我不會殺你!”黑衣人的聲音中明顯出現(xiàn)了怒意。
“世琛不敢妄自托大,從來都是賤命一條,這輩子一事無成,只會累及他人,錯了三年,不能再錯下去。”
“那她呢,你從來都沒為她考慮過”提到她時,黑衣人有那么一瞬間的軟弱。
趙世琛深吸一口氣:“趙某這輩子只愛夏云落一個人,從前是,現(xiàn)在是,以后也是,無論如何,都是要負她的,如果真的是為她考慮,你從一開始就不應該逼我娶她!”
趙世琛此話一出,在場的所有人幾乎都為之一震。
夏云落這三年筑起來的圍墻轟然倒塌,心上那層堅硬而厚重的痂正在一層層剝落。他說他愛她,這輩子只愛她,從前是,以后也是,她終于意識到她從前有一句話說錯了一半,原來的確有人將刀架在脖子上逼他加官進爵娶如花美眷,只是那把刀架的是她的脖子,而非他的。
“原來這人是沈太尉。”西流輕輕道,“都說沈太尉愛女深切,原來不假,不惜棒打鴛鴦累及自己一生清譽。”
“一生清譽。”無疆輕咬著說出這四個字,嘴上雖未置可否,但是西流看到她眼中流露的淡淡鄙夷。
“我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沈太尉將劍往下一壓,壓得趙世琛整個人往下一沉。
趙世琛“噗”地一聲吐出一口血來,他似乎全然感覺不到疼痛,嘴角反而泛起笑意:“不需要。”他的目光落到地上再度被血染紅的裙角,疼惜道:“又弄臟了一點。”
面對趙世琛的態(tài)度,沈太尉怒意大盛:“好,這是你自找的。”
眾人瞬間感覺到周圍高漲的殺氣,燕三娘的雙刀反掃,正欲回攻,西流手中的葉片正要脫手,忽然聽到一個聲音從暗處竹林傳來:“別殺他!”
這話喊得沈太尉雙手一顫,刀硬生生卡在半空。
場面再度靜止。只見暗處跌跌撞撞跑來一黃衣女子,頭發(fā)因為奔跑而略顯凌亂,她邊跑邊喊:“阿爹,別殺他,別殺他。”她的身邊還跟著兩個身手敏捷身穿錦衣之人,到得近處,單膝跪地,低頭擺出一副受罰之態(tài)。
“別怪他們,是我逼他們帶我來的。”黃衣女子氣喘噓噓,幾乎上氣不接下氣,聲音卻依舊是清脆悅耳,帶著些童稚之氣。
聽這稱呼,眾人都猜出這人正是沈魏獨女,沈自顏。
只見她跑到沈魏身邊,著急道:“阿爹,你在干什么啊,快點把刀放下!”看著他猶豫的樣子,沈自顏突然跳起來,捏住了沈魏的耳朵,“你放不放,放不放”
忽然看到這一幕,除了黑衣人錦衣護衛(wèi)和趙世琛之外,其余之人皆是一怔,堂堂沈太尉被一個小丫頭捏著耳朵支使。
沈魏嘆了口氣,收回刀。
沈自顏奪過刀,把它交給身后的錦衣護衛(wèi):“沒有我的吩咐,不許把刀給他。”錦衣護衛(wèi)臉色白了幾圈顫顫巍巍地著伸手領刀。
沈自顏交接完刀,松了一口氣,可身子似乎卻沉重了一點,她慢慢回過身,走到趙世琛面前,但是她的目光卻越過了趙世琛,落到了夏云落的身上。
夏云落同樣回看她,兩人隔著趙世琛和月色四目相接。
她想沈自顏肯定不知道,這三年里除了跟趙世琛再次相遇的場景之外,她想象的最多的便是這個日日夜夜陪在趙世琛身邊的女子,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怎樣美貌,怎樣溫柔,怎樣知書達理,怎樣一顰一笑溫文爾雅逗得趙世琛舒展眉梢,放聲大笑,她能夜訪李府,照樣也可夜探沈宅,但是她一直沒去,她不敢,她害怕撞見他們的琴瑟和諧、伉儷情深。
如今她終于見到她了,不似想象中大家閨秀的模樣,目光卻不由自主被她吸引,不是說皮膚打扮或是妝容,而是那種從眼神里里往外溢的年輕,是被從小被好好保護好好珍惜的純真,漫過她姣好的面龐,在月光下閃閃發(fā)光,別說是男人,連女人都難以招架。
“真好看。”對面這個令人難以招架的沈自顏卻突然開口感嘆道,“你比畫里的還要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