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錚醒來時,只覺得頭痛欲裂,胃里翻江倒海,他勉強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置身于一個裝潢富麗的衛(wèi)生間,門外傳來震天響的音樂聲和男人扯著嗓子唱歌的聲音。
蘇錚抬頭看看四周,又聞了聞自己身上的味道,他很快就確定自己喝多了,正跪在衛(wèi)生間里嘔吐,也許是吐得太厲害,他剛剛甚至陷入了短暫的昏迷。
蘇錚晃晃悠悠站起身,手撐在洗手池邊,向鏡中望去。
鏡子里的男孩兒化了妝,黑色眼線在眼尾處微微上挑,勾勒出一雙桃花眼完美的形狀,酒精使他眼角通紅而眼神迷離,雙眸中仿佛彌漫著一層霧蒙蒙的水汽,凌亂的發(fā)絲上掛著水珠,貼在白皙的臉頰上,有種不工整不經(jīng)意的性-感。他穿著黑色緊身褲,上身一件花襯衣,襯衣的扣子幾乎全都解開了,露出正在劇烈起伏的胸膛。
因為經(jīng)常跳舞和運動的緣故,他的身形雖然纖細但并不羸弱,看起來挺拔精干,生機勃勃。
蘇錚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深深吸了一口氣,腦子漸漸清明起來,他為什么會在這里他難道不是應該滿身是血地躺在馬路中間嗎
他清楚地記得,他被人下了藥送上娛樂圈太子爺趙開的床,混亂之間他拼命掙扎,抓到一把餐刀朝趙開揮了過去,結(jié)果一刀割斷了對方的頸動脈,這個覬覦他多時的惡少當場斃命,溫熱的血濺了他一身。
守在房間門外的保鏢聽到動靜,想要破門查看,蘇錚無路可退,就從三樓窗口跳了下去,他知道如果被趙家人抓住,他恐怕不僅僅是賠命那么簡單,跳樓如果摔不死,也許還有一線生機。
可惜事與愿違,蘇錚跳到樓下,只瘸著腿跑了兩步,就受到體內(nèi)藥物影響,天旋地轉(zhuǎn)地跌倒在馬路中間――
他最后的意識里,就是刺耳的剎車上,行人的驚叫聲,以及被車輪碾碎血肉骨骼的劇痛。
那么現(xiàn)在這是……重生了
蘇錚看了看手腕上戴的運動手表,現(xiàn)在是2014年7月6號凌晨,他重生回了4年前,這時他剛20歲,簽了一家經(jīng)紀公司做藝人,可惜那公司是個半死不活的小作坊,安排給他最大的通告就是給淘寶網(wǎng)紅店當模特拍照片,而且還要拿走大部分酬勞。
蘇錚孑然一身,要還債、要生活、還想攢錢上學,一分錢恨不得掰成兩半花,經(jīng)常入不敷出,只好到處打工。
蘇錚跑幾個夜場跳舞,現(xiàn)在所在的就是其中之一,一家京城有名的夜總會。在這些燈紅酒綠的地方工作,他一直用的是“鄭蘇蘇”這個化名,大家都叫他“蘇蘇”。
蘇錚來不及想別的,衛(wèi)生間的門突然被大力敲響,敲門聲伴隨著促狹的笑聲,一個中年男子用含糊嘶啞的聲音說:“蘇蘇,你怎么還不出來出來繼續(xù)喝啊,我的客人還沒喝夠,你可別掃興了……”
他在天堂夜總會的名頭是舞蹈演員,但在這種紙醉金迷的銷金窟,管你是駐場的少爺、公主,還是唱歌的跳舞的,甚至連服務生都算上,只要長得好看又想掙錢,那就都是顧客爸爸眼前的一盤小菜,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所以他除了跳舞,還經(jīng)常被額外要求“喝一杯”“唱首歌”“來,小帥哥,過來坐一會兒”,在這過程中偶爾被吃兩口豆腐,那簡直就是家常便飯。
今天就是這種情況,門外叫他那人是位經(jīng)常帶客戶來應酬的土豪老板,也是他的老主顧了。
上輩子,看在錢的面子上,這種時候他都是臉上笑嘻嘻心里mnp,就算不樂意也不會得罪客人,后來在娛樂圈底層打拼,各種應酬更是司空見慣,他漸漸練就了一身左右逢源的交際本領,討巧賣乖還不讓自己吃虧,是個八面玲瓏的花瓶美人。
當然,至于后來遇上趙開那個級別的混蛋,他沒能全身而退,也是情有可原,不能怪他沒本事,只能怪對方太可惡。
但現(xiàn)在他都重生了,自帶上輩子的經(jīng)驗教訓和預知未來金手指,實在沒必要再委屈自己,在夜總會這個淺池子里,跟一群咸魚王八虛與委蛇。
蘇錚揉了揉太陽穴,又看了看鏡子里自己的臉,眼中的茫然無措如潮水般退去,換上了一種慵懶不屑甚至有點輕薄的笑意。他慢條斯理地洗手擦臉、整理衣服,完全無視門外那人越來越急促的呼喚聲。
“來了來了……”蘇錚氣定神閑地打開門,沖門口的劉總微微一笑。
劉總早已等得不耐煩,嘴里嘟嘟囔囔抱怨著,卻在抬頭重新看見蘇錚的一剎那愣住了。
他每次來玩兒都威逼利誘地叫蘇錚作陪,因為蘇錚樣貌出眾人也機靈,在他們面前往往是一副溫順又不過分諂媚的討喜模樣,但現(xiàn)在眼前這個男孩兒……看著有些不一樣了。
劉總也說不上變化在哪兒,他只記得蘇蘇剛剛是喝多了狼狽不堪逃到衛(wèi)生間去的,可現(xiàn)在眼前的人衣冠端正神清氣爽,似乎還多了一些……篤定淡然的氣場
不過劉總只是恍惚了一瞬間,就認定是自己喝多了迷糊了,他拉住蘇錚的胳膊,把他推回沙發(fā)上,緊挨著今天的主賓坐下:“吳總,人我給您叫回來了……蘇蘇,你快敬吳總一杯……”
蘇錚一邊倒酒一邊望向包房里的電視墻,這幫老家伙大概是唱歌唱累了,切換了體育頻道正在看球賽,七嘴八舌地討論著看好那支球隊以及買了多少足彩。
“……各位觀眾大家好,現(xiàn)在您看到的是一場2014巴西世界杯的四分之一決賽,對陣雙方是阿根廷隊和比利時隊……”電視里傳來解說員激情洋溢的聲音,蘇錚想起自己死前2018的俄羅斯世界杯正熱鬧著,現(xiàn)在重生回了2014,可不正是上一屆世界杯正如火如荼的時候嗎
“吳總,不好意思,”蘇錚舉起酒杯,沖吳總嫣然一笑,“我實在是喝多了,就再喝這一杯跟您賠罪,您就放我回去好不好”
姓吳的胖子搖了搖頭,雙下巴跟著抖了抖,摟過蘇錚的脖子,粗聲粗氣地說:“少裝,干你們這一行的還有喝多這一說你不給面子是不是”他說著,就將蘇錚的酒杯奪了過去,往原有的半杯紅酒里兌洋酒,一直兌到滿杯溢出來,才又遞回給蘇錚,“要想走也行,你把這杯酒一口一口喝了喂給我,我就讓你走。”
旁邊傳來幾個醉鬼的起哄聲和調(diào)笑聲,劉總則貼著他耳邊說:“快喝啊,蘇蘇,你不想要小費了”
蘇錚微微瞇眼,一眨不眨地盯著眼前肥頭大耳的吳總,隨后不疾不徐地含了一口酒,笑盈盈地湊了過去。
吳總眉開眼笑,嘟著嘴迎上來。
兩人嘴唇相距幾厘米的時候,蘇錚一低頭,一大口酒就噴在了吳總襯衣前襟上,瞬間染紅了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