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少一呆,慌忙起身理了理自己略顯凌亂的衣裳,看看我又看看蕭濃情,窘迫地攥緊了袖子;而御書房的大門適時地在此刻打開,他眼前一亮,咳了一聲就趕緊跟著傳訊太監(jiān)進了去,只留下賢兄我一人獨自在風(fēng)中凌亂。
蕭濃情還在看我,只是表情已從愕然變得若有所思起來,撿起落下的奏本在懷中碼好,慢慢地走了過來。
面對這再一次冤家路窄的野雞美男,哪怕睿智機敏如本侯,此時腦海中也只剩下了一片空白。完了,現(xiàn)下被這只姓蕭的野雞窺見本侯如此一言難盡的姿態(tài),不知會被他如何取笑;我與崇少的一世英名,怕是也要盡毀于此了。
我頓了頓,試探著朝身邊同樣等著見皇上的蕭濃情瞥了一眼,忽然發(fā)現(xiàn)他的神色除卻深沉外,還有一絲顯而易見的迷惘。
對了,這蕭濃情是個連男女之事都不懂的傻雛兒,男男之事應(yīng)當(dāng)更是聞所未聞才對,興許他方才根本不曉得我與崇少是在干什么,是我多心了也不一定。
于是我坦然起來,見他半晌沒有出聲,便低頭摸了摸鼻子,狀似不經(jīng)意般說道:“方才崇賢弟暑氣上頭身體不適,本侯便與他渡了口氣來救治,蕭野……蕭探花不必多心。”
蕭濃情聞言便轉(zhuǎn)過頭來,意味不明地盯了我一會兒后,挑眉道:“原來小侯爺是斷袖。”
我:“……”
見蕭濃情那原本還有些糾結(jié)的表情在一瞬間變得了然明朗起來,本侯恨不得即刻給這欲蓋彌彰的自己一巴掌。
便也再顧不得什么矜持與氣度,當(dāng)即露出了獠牙朝蕭濃情冷笑一聲,道:“不錯,本侯就是斷袖,那又如何”
蕭濃情一愣,顯然沒料到我居然壓根兒不打算辯解,挑著眉看了我一會兒后,同樣嗤了一聲道:“不如何,只是為那尚在點絳閣思念一介斷袖的鳴香姑娘感到不值罷了。”
“……”
我看著他,他也相當(dāng)冷漠地看著我。
然后我便低下頭,開始認真地思索跟這樣一個蠢到令人發(fā)指的小白臉慪氣的本侯是不是忒幼稚了些。
即便是發(fā)現(xiàn)了本侯斷袖這等駭人聽聞的秘密,他居然還能頭一個想到自個兒那還在花樓里為情所傷的鳴香姑娘,而不是看本侯笑話。“……你還不知道嗎,蕭郎。”我上前一步微瞇起眼,湊到他耳邊低聲道,“鳴香喜歡本侯的緣由,便是本侯是個斷袖。”
蕭濃情蹙眉道:“什么”
“人生在世,連袖都不敢斷的男人算什么好漢。”我猛然將他推到墻邊,手臂圈在他的臉頰兩側(cè),抵著他的鼻尖道,“嗯蕭濃情。”
言畢我感動地發(fā)現(xiàn),先前還比這野雞美男略矮了一分的本侯已是身段長開了些,此時高度與他齊平不說,更因這難得強硬起來的氣勢而顯得高大了許多,連原本高挑的蕭濃情都能堪堪壓制住,心中不免得意起來,仍是居高臨下地繼續(xù)盯著他。
蕭濃情微抬起頭,長睫下一雙幽眸望進我的眼里,此時不知在想些什么,竟也沒有半分掙扎。不知是不是還有些發(fā)燒的緣故,眼下那白皙如瓷的臉頰上浮著一層淡淡的薄紅,沒了平日里那盛氣凌人的樣子,看上去竟有幾分楚楚可憐。
兩人鼻尖相抵,這么近的距離自然感受得到彼此呼出的暖意;我遲疑了一下正打算開口,嘴唇卻不小心滑過了他的唇瓣,帶過一道雷擊般酥麻的痕跡。
恍惚著撐起身時,蕭濃情仍是幽幽地看著我,似乎沒有退卻的意思;半晌微眨了下眼睛,略有些干渴似的輕舔了一下剛剛被我碰到的唇瓣,柔軟的舌尖在余光中一掠而過,目光意味不明地在我臉頰上游離片刻,竟也落在了我那方才親過自己賢弟的嘴唇上。
等等,這氣氛怎么好像有些不太對勁啊……
我心中一慌,放下原本圈著他的手臂,下一刻竟不由自主地攬住了他的腰身。
正當(dāng)這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在兩人間持續(xù)發(fā)酵的時候,御書房的門再度打開,皇上背著手悠閑地走了出來,身后還跟著一個垂頭喪氣的崇賢弟。
看到我二人這略顯古怪的姿勢,皇上瞅了我一眼,納悶道:“鳴鳴,你……”
我趕緊和蕭濃情分開,扯上自己不明就里的崇賢弟便奔出了宮。
跑到長廊盡頭回過頭的時候,只見蕭濃情若無其事地抻平被我壓皺的衣角,端端正正地跟皇上行了禮后,便抱著懷里那摞奏本隨他進了御書房。
……
崇少滿頭霧水地被我扯著跑了良久,直到我一口氣奔出宮扶著墻喘息,這才想起什么似的回頭望了一眼,試探著問道:“晟鳴兄,方才你與蕭兄……”
我微微顫抖著摸了摸嘴唇,想到不久前的自己居然在親了純潔無瑕的賢弟之后,又險些親了那只對本侯搔首弄姿的胡疆野雞,便覺得心驚膽戰(zhàn);半晌從袖子里掏出手帕,一臉嫌棄地把剛剛碰過蕭濃情的地方從里到外擦拭了一遍。
抬頭見賢弟仍是看著自己,便直起身來平靜道:“愚兄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該問的事便不要多問。”
崇少果然知趣地閉了嘴。我扔了手帕瞥他一眼,道:“倒是賢弟你,背著崇大人來求見皇上做什么”
聞言,崇少支支吾吾地別過頭去,似是有些難以啟齒;好半晌才松開攥緊的袖子,嘆了口氣道:“晟鳴兄你也知曉我家雖無世襲爵位,祖上卻堪堪被賜過一張鐵券,道是我崇家后代可以憑此免除一次死罪,抑或是向皇上請求一樣獎賞;所以我就……我就……”
我聽著便蹙起了眉,直覺道:“你該不會是偷了你爹的鐵券來進宮,想求皇上把那個徐起潭許配給你吧”
崇少悻悻地低下頭,默認了。
我嘴角一歪,長久地盯著眼前一臉失落的賢弟,恨不得替崇大人抽他一頓;斷袖也就罷了,居然還敢荒唐到偷自家鐵券來教皇上看笑話。
扶額想要代崇老怒叱他兩句,又看到他那張俊臉爬滿了苦悶,不免放下手來,覺得自家賢弟當(dāng)真是純情得可憐。“然后呢皇上怎么說”
崇少沉默了一會兒,沮喪道:“皇上說雖然他可以賜婚不假,只是強扭的瓜不甜,若是起潭不愿嫁我,他也不好強人所難……且這鐵券也只能用這么一回,瞞著我爹終歸是不好……我想想也是,便就罷了。”
然后頓了頓,又憧憬道:“不過皇上也鼓勵了我,要我好好用功考取功名,爭取離起潭更近些;道是若真有朝一日起潭也對我動情,他便力排眾議給我二人賜婚。”
“……”
皇上,您還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
想到現(xiàn)下連龍椅上的那位都笑瞇瞇地等起了崇家的笑話,我揉揉腦門,打心底替崇大人頭疼。側(cè)頭看自己的賢弟,又不好再勸誡什么,末了只得認命般嘆一口氣,拍拍他的肩道:
“罷了,此事姑且先放一放,聽聞城西近日有家新開的茶樓酥酪甚是美味,要不要現(xiàn)下同愚兄一道去嘗嘗”
崇少素來嗜甜,每每城中有新開的甜品坊和糕點鋪都會拉著我四處品評一番,本以為即刻便會答應(yīng)下來,哪知我走了幾步后才發(fā)現(xiàn)他還在原地,全然沒有跟上來的意思。
“那個……”崇少猶豫了一下,頗有些慚愧地撓撓頭道,“昨日傍晚我磨了起潭好久,才勉強邀得他今日與我一同去清彌齋賞畫,不若明日再與晟鳴兄去吃茶可好”
我看他一眼,扭頭便走。
“晟鳴兄!”崇少在身后慌忙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