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單純?nèi)绱艘簿土T了,世間其貌不揚的紈绔子弟如此之多,怕是還不足以教我上心……可嘆小侯爺卻連半點自知之明也無。”他湊過來俯在我耳邊,幽幽地嘆氣道,“以小侯爺?shù)膶W(xué)識和氣度也敢來會我一個皇上欽點的探花,怕是腦殼進(jìn)了屎。”
“……”
我回過頭去,徐侍郎竟坐在石桌前嗑起了瓜子,見我看他便回以一個淺淺的頷首,仍是云淡風(fēng)輕地吃茶賞花,似乎并不打算在這愈發(fā)詭異的氣氛中說些什么。
“……蕭濃情。”好在我終于反應(yīng)了過來,上前一步拎起某只野雞的領(lǐng)口,牙關(guān)咬得咯咯作響,“好你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胡血賤民,膽敢頂撞圣上親封的極樂侯,信不信我現(xiàn)在就治你的罪”
……
天地良心,在鼓起勇氣來會這個傳聞中的野雞美男之前,我心中遐想了千百種他的性情和模樣,卻無論如何也沒料到他會是這種牙尖嘴利囂張狂妄的龜玩意兒,一時半會兒氣得連話都說不利索,只能干瞪著眼惡狠狠地看他。
蕭濃情面無表情地被我拎著,聞言便掩面道:“對哦,您是侯爺,這八成也是您唯一能勝過胡血賤民的地方了;若非有圣上在背后撐腰,某人或許早就成了那綠池里的禿頭王八。”
我看著他。
他看著我。
我笑了笑,深吸一口氣醞釀起來,然后緩慢地抬手、握緊、落下,一拳打在了他那令人生厭的鼻梁上。
……
北廊湖邊圍的層層綠意在春風(fēng)中抖了幾抖,原本靜謐的園地也變得騷動起來,不少人都注意到了亭臺上的異狀,顯然也知道了我二人的身份,便停了閑談紛紛望過來,似乎在猶豫著要不要上來探查。
我又打下一拳,便看到兩三個朝中老臣尋聲登上了亭臺,驚恐又詫異地看著被推倒在地衣衫散亂的蕭濃情,以及騎在他身上兇神惡煞的侯爺我。
蕭濃情挨的這幾拳算不得重,卻也著實不太輕,他竟也就這么由著我打,眼眸中隱有暗光閃爍,沒有絲毫還手的意思;出完氣的我正納悶著,哪知他忽然一個轱轆翻身起來,跪在我身前凄然道:
“草民冒犯了侯爺,實在是罪該萬死!”
說著還把那張即便掛了彩也俊得難以形容的臉湊上前來,壯士斷腕般閉上雙眼,顫聲道:“還請侯爺不吝責(zé)罰,盡管打了草民出氣便是;草民賤命一條,死了能為侯爺排憂解難,想來也算不枉此生。”
“……”
我呆了。
他這一番惹人誤會的渾話,加之近日京中那廣為流傳的八卦,顯然將此情此景理解成了惡霸小侯爺欺侮柔弱探花郎的老臣們連忙上前來,一邊高呼“侯爺使不得!”一邊手忙腳亂地將蕭濃情扶起來,倒茶的倒茶遞手帕的遞手帕,儼然以為他從我這里遭受了無妄之災(zāi)。
而這龜玩意兒即便流了滿臉的鼻血,居然也能保持著自己的氣度與美貌,弱不禁風(fēng)似的擦著面和頸間的血跡,看上去似乎更惹人憐愛了……
我呸!
好一出是非顛倒的大戲,若非方才字字清晰地聽了他那張毒嘴里吐出來的埋汰話,怕是連我也信了他的邪!
我左顧右盼,想將那從頭看到尾的徐侍郎找出來說兩句公道話,哪知他居然早已悄無聲息地下了亭臺,離了聚在這里看熱鬧的同僚,背著手優(yōu)哉游哉地遛出了北廊湖。
我看看徐侍郎那事不關(guān)己般的背影,又看看小人得志似的蕭濃情,再看看若干望著我痛心疾首的老臣,一口氣沒喘上來翻了個白眼,居然很沒出息地暈了過去。
……
渾渾噩噩睜開雙眼的時候已是三更,崇少正挑著燈,趴在我床頭憂愁地看著我,想必已是從那隨行的門客口中得知了白日里的種種。
眼見我面色烏青,原本神氣靈動的眼珠里布滿了血絲,他起身擰了塊濕帕子遞給我擦臉,然后托起下巴,輕聲嘆了口氣道:“晟鳴兄,日后你我應(yīng)當(dāng)如何是好”
我坐起身來吐出一口濁氣,絞緊了手中的帕子,獰笑道:
“走著瞧吧,爺要是不讓那姓蕭的野雞吃不了兜著走,爺就是那綠池里的禿頭王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