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鄭慎的侄子們想入仕,都被云逸駁了回來,讓他們再習(xí)兩年書和劍術(shù)。
云逸現(xiàn)在卡世家卡得厲害,也不知他們顧家子孫入仕時,會不會遭遇同樣的命運。
顧安歌在馬車上躺了一路,也想了一路。
馬車剛剛回到皇城,便有守門的衛(wèi)士小跑過來向阿奇?zhèn)髟挘⑵媛犕辏瑩]手讓那人下去。
皇城頗大,先坐馬車,再坐軟轎。
阿奇扣了扣轎門,道:“桃園正在修繕,美人,我們換一條路走。”
轎簾內(nèi)遲遲沒有響起聲音,阿奇只當顧安歌默認了,正準備讓抬著轎的小內(nèi)侍換道時,里面突然想起少女嬌嬌軟軟的聲音:“我能去桃園瞧一瞧么”
或許怕阿奇不同意,少女自嘲一笑,道:“聽聞那是皇太女與陛下定情的地方,我去那走一走,多了解了解陛下,或許有朝一日,便得了陛下的心。”
阿奇耳朵動了動,想起出發(fā)時云逸交代他的事情。
作為李桓的親衛(wèi),他們更希望李桓有個孩子,百年之后將帝位傳給自己的子嗣,而不是辛辛苦苦數(shù)十年,最后給他人做嫁衣。
懷著這種心理,他們自然是樂意撮合顧安歌和李桓的。
顧安歌既然這樣說了,他還有什么理由去拒絕
阿奇點頭讓人先行安排。
怕顧安歌聽多了皇太女,對自己失去信心,阿奇走在軟轎旁,解釋道:“陛下與皇太女的關(guān)系,未到定情那一步。”
顧安歌挑了挑眉,道:“可世人皆道,陛下愛極了死了的皇太女。”
阿奇撓了撓頭,想了半晌,才猶豫著回答:“人的一生,哪有那么多的圓滿皇太女,是陛下的不圓滿。”
“這種不圓滿,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讓人只記得不圓滿的好,記不起不圓滿的壞。陛下如此,宣王如此,蕭家世子亦如此。”
云逸并不是一個特別沉穩(wěn)的人,又因為出身平民,不講世家們的窮規(guī)矩,以至于帶出來的衛(wèi)士皆是話癆,聽阿奇開言,便跟著七嘴八舌聊起了皇太女。
一旁的衛(wèi)士接道:“正是這個道理。其實皇太女哪有那般好面首無數(shù),荒淫無道,若活到現(xiàn)在,名聲未必比廢為庶人的華陽長公主好太多。”
華陽長公主以私生活聞名,院子里俊俏的少年郎幾乎能組成一個軍隊。
另一個衛(wèi)士不贊同他的話,辯解道:“華陽長公主怎能與皇太女相提并論皇太女養(yǎng)面首歸養(yǎng)面首,但從未替自己的面首在朝中謀過一官半職,又是一個極有主意的人,她在位期間,知曉世家尾大難甩,想了無數(shù)個法子削藩。”
“這可惜,天妒英才,死在十五歲的仲春。”
“是啊,陛下為皇太女十年不娶,宣王為皇太女與陛下鬧翻,蕭家世子又捧著皇太女的牌位過日子,能叫這些貴人心心念念的人,又怎是一個只知道吃喝玩樂的主兒”
聽到外面的衛(wèi)士這般評價自己,顧安歌有一瞬的失神,攥了攥帕子,問道:“你們說的可是真的我怎么聽說皇太女在世時,與宣王蕭家世子的關(guān)系算不得好。”
衛(wèi)士道:“誰年少時沒做過幾件糊涂事皇太女那會兒才多大,十幾歲的年齡,正是天真爛漫的時候,宣王與蕭家世子亦是血氣方剛,年輕人因政見不同有些摩擦,再正常不過了。”
“可惜皇太女死得太早,沒等到他們長大。”
衛(wèi)士們紛紛附和,一個大一點的衛(wèi)士道:“說起來,皇太女下葬的時候我剛剛被調(diào)入皇城宿衛(wèi),有幸跟在隊伍后面瞧了兩眼。那日雨下得極大,路上滿是泥,蕭家世子那般愛干凈的人,連傘都沒打,直直地淋著雨,宣王更是哭聲震天,太常卿拉都拉不起來,哭到最后嘔了血。”
顧安歌低聲道:“那,陛下呢”
“哦,陛下啊,陛下一言未發(fā),看上去,似乎并不是太難過的樣子。”衛(wèi)士努力想著那日李桓的模樣。
與宣王蕭商的悲痛欲絕相比,李桓顯得平靜又克制,淚也不曾落一滴。
按照大夏朝的規(guī)制,下葬之人的抬棺人,應(yīng)是下葬之人的兄弟。皇太女沒有親兄弟,是李桓為主導(dǎo),宣王與蕭世子為輔,再配以天家宗室抬棺木的。
雨下得很大,宣王在路上不知摔了多少次,李桓是走在最前面的那一個,棺木的重量大多壓在他身上,云錦的衣服被磨破,血肉被雨水沖刷,他像是感覺不到痛一般,一步又一步穩(wěn)穩(wěn)地走著。
皇太女的棺木被送入皇陵,宣王扒著陵墓的門,不許太常卿關(guān),蕭世子昏厥在泥濘中,李桓上前抱住宣王,讓太常卿合上機關(guān)。
宣王反手一拳,將李桓打得一個趔趄,聲音沙啞罵李桓:“李丹桓,粲兒死了,你憑什么還活著”
李桓抬手拭去嘴角鮮血,淡淡道:“她活著,我給她打天下,她死了,我替她守天下。”
宣王暴怒,一把推開勸架的眾人,雙手揪著李桓衣襟,破口大罵:“李丹桓,你配么你連她都守不住,你憑什么替她守天下”
“李丹桓!粲兒就是死在你手中的,你有何面目守她的天下,她的大夏!”
“你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