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因,走吧。”深深感到了挫敗的項達(dá)晦澀不明地深深看了沢田綱吉一眼,而后慍怒而去。
項因為難地看了父親的背影一眼,向沢田綱吉鞠躬道歉后也離開了。
“為什么?”門詡卻蹙眉開口了,“為什么嶺主大人您選擇了他?”
蹙緊眉頭的門詡問出了所有人都想知道的問題。
“我不在意劍仆的出身。”無論怎么想,門詡都是無法咽下這口氣的。日夜修行的門詡敢說他的劍修天資是第七嶺的佼佼者,更敢說在勤懇上劍嶺上的每一位劍者都比不上他所付出的不懈努力,“但是我想知道,我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如他。”
這個問題,沢田綱吉難以回答。
劍道會之后,在比斗中脫穎而出的劍者都會得到「劍士」、「劍師」甚至是「劍圣」的青睞,被收為徒弟之后,在師傅的引領(lǐng)指點中開辟屬于自己的嶄新的劍修者的道路。
但是收阿武為徒弟,卻是沢田綱吉想到的唯一能夠讓阿武擺脫掉劍仆身份的方法。
沢田綱吉讓阿武學(xué)劍,不是為了讓他時刻冒著被砍掉雙手的罪責(zé)成為一個隱藏的劍客,而是希望阿武在日后能成為一個能站在所有人眼前笑得坦蕩、行得自由的劍修者。
所以,阿武缺少一個機會。
他只是缺少一個機會。
沢田綱吉相信,只要得到這個機會,阿武一定能走出比任何人都更輝煌的劍道。
但是這都只不過是未來的事。
于眼前,門詡沒有哪里不如阿武,但沢田綱吉還是選擇了阿武。
而答案其實很簡單——他只是偏心而已。
跪地的手中還握著「霽青」的黑發(fā)少年不知為何卻突然笑出了聲。
“你在笑什么!”感到被嘲笑的門詡憤懣地瞪著阿武。
黑發(fā)少年持劍站了起來。
“一月。”阿武如此輕松地笑著說道,“給我一個月的時間,我就能打敗你。這就是師傅選我的理由,因為師傅的雙眼看到了你們所看不到的,師傅看到了我比你們都更強。”
沢田綱吉:“……”等,等等啊!?
“那便說好了,我們定下一月之期,到時一決勝負(fù)。”被激怒的門詡立刻同意了。
沢田綱吉愕然地看著恭敬退身的門詡,又望向一臉自信的阿武。
你是哪來的自信啊!?
你就算再怎么天資聰穎,但是你就學(xué)這么一個月,怎么比得上日夜修行的孩子啊?
更何況你自己是忘了,你之前可說過你劍修的資質(zhì)可是連下成都沒有的啊!
“因為師傅你很相信我啊,所以我相信我也可以的。”阿武已經(jīng)很自然地叫起了師傅的稱謂。
沢田綱吉:“……”所以是我給你的自信嗎?那你要是輸了怎么辦啊?
“對啊,輸了的話,該怎么辦啊?”阿武似乎被問住了,露出了陷入深思的神情。
沢田綱吉:“……”你提出一月之期的時候,竟然就沒想過自己會輸嗎?
等等,我怎么覺得,我好像是在和阿武對話一樣?
“是啊,大概是「霽青」的緣故吧。”阿武笑著點頭給出了肯定的回答,然后持起了手中的劍,“我好像只要握著「霽青」,就能聽到師傅您的心聲啊,真是神奇啊。”
沢田綱吉驚了,他完全沒想到竟然還有這種操作。
那豈不是只要阿武握著劍,他以后不管是在想些什么,阿武都能知道。
那他以后要是一直在心里孜孜不倦地吐槽……
我不要臉的嗎?
沢田綱吉不敢再多想下去,猛地又從阿武手中將劍給奪了回來。
這種偷聽可不行啊。
我還想在阿武你面前留點嶺主和劍圣的面子的啊。
總而言之,就算眾人的心中有多驚駭,拜師之禮已經(jīng)被見證了。第七嶺的五位大劍師神色憔悴地看著沢田綱吉,但因為木已成舟,也因為裕和一直以來便都是這般一意孤行的性子,所以五位大劍師也都心累地沒再多說些什么了,只是拿出了師徒簿讓沢田綱吉和阿武簽下。
雖然嶺主大人收了個劍仆為徒不算光彩,但嶺主大人已然達(dá)到了「人劍合一」的劍道最高境界對第七嶺而言更是添光添彩的喜事啊。
五位大劍師也只能在心里這么安慰自己了。
當(dāng)沢田綱吉寫下「裕和」的名字時,突然想到了劍仆都是沒有姓氏的孩子。在要將手中的毛筆轉(zhuǎn)交給阿武之前,沢田綱吉又在師徒簿上為阿武寫下了「裕」這個姓氏。
——「驚嚇值:40%/100%」
沢田綱吉轉(zhuǎn)過頭就看到黑發(fā)少年又一次怔住的神情,他只是把遞給了少年。
黑發(fā)少年靜靜地低著頭,持筆的手指微微發(fā)顫著,注視著沢田綱吉為他寫好的姓氏。
……「裕武」嗎?
當(dāng)屏息的黑發(fā)少年鄭重地在師徒簿上寫下了自己的名的那一刻,他突然感到了一種,全新的,從未想過的,沉重得似乎不堪重負(fù)的,卻又令人心生喜悅的生命的意義。
“師傅。”在離開了劍堂之后,沉默的阿武才終于開口,“你知道我現(xiàn)在是什么感覺嗎?”
沢田綱吉不解地看著阿武,雖然說聽到阿武稱呼自己為師傅還是覺得有些別扭。
“像是在做夢一樣。”阿武笑著說道,“我以前好像也做過這樣的夢。”
沢田綱吉突然愣住了,他曾經(jīng)好像在艾伯特和陽錬的口中也聽到過。
他們說在見到他之前,在夢中也曾夢到過他。
“在夢里我是一條很奇怪地活在沙堆里的魚。”阿武回憶著繼續(xù)說道,“然后我遇到了一個善良的人,他怕我會死去,所以把我裝在了水袋里。那是我第一次碰到水,很清涼很舒服,我很喜歡。我告訴他,我雖然喜歡水,但我不需要水就能生存,而幾滴水就足以讓我愉悅了。”
“但是啊,那個人卻很固執(zhí),他說……他要把我?guī)У綄儆谖业暮!!?
阿武記得很清楚,夢境中身影模糊不清的青年笑著對他說——
「我?guī)阕甙伞!?
「我們?nèi)ふ液0桑瑢ふ夷瞧茏屇汶S心暢游的自由之海。」
“我想起來了。”阿武停住了腳步,目光定定地注視著眼前的褐發(fā)青年,“夢里的那個人,和師傅您一樣擁有著如此溫暖的眼眸呢。”
沢田綱吉看著雙眼滿含笑意的黑發(fā)少年,雖然阿武在他的眼前似乎一直都在笑著。但此時此刻沢田綱吉卻有一種莫名的感覺,就好像這是阿武第一次如此發(fā)自內(nèi)心地燦笑著,仿佛終于卸下了所有不為人知的重負(fù),滿心里只有純粹的喜悅。
“只不過也和師傅您一樣……”
語氣中聽起來像是抱怨的語氣,然而黑發(fā)少年的嘴角卻是洋溢著最明媚的笑意。
“可真是,太任性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