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掛著的燭臺已然快要燃盡。
燭光跳躍閃動,光線晦暗。
顧尋的目光涼涼地掠過手背上清晰可見的紅印,起身,拿過一旁放著吃食的紅木盒子,將里面的東西一樣一樣拿出。
“張嬸做了些你愛吃的東西。”
張嬸是顧家的廚娘,常長安給顧尋弄到的各種補身體的好食材好藥材,她自己拾掇不了的,便都給了張嬸讓張嬸做給顧尋吃。而她偶爾也會賴在顧家,蹭吃蹭喝。
一來二去便和張嬸混了個熟。
常長安看了眼靜靜躺在地上,因為顧尋起身去拿盒子而被踩了一腳的帕子,撇撇嘴。
顧尋拿來的東西,她可以賭氣不碰。但是這卻是張嬸的一片心意。張嬸沒有兒女,腿腳也不利索,但待她卻極好。
常長安看著那幾道自己最愛吃的菜,眼睛一澀,便想到了常老頭,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他一面。
紅著眼眶強忍著滿腔的酸意,幾乎是狼吞虎咽般吃著手上的東西。
一只大手撫上后背,慢慢幫她順氣:“慢點吃,明天回家,讓張嬸再給你做。”
常長安咀嚼的動作一頓,猛然抬目,撞進顧尋意味不明的眸子:“什么意思”
顧尋拾起地上的帕子,將常長安唇角的油漬抹掉。掃了眼地上散落的狼藉:“左青!”
“是。”左青聞聲從門外小跑過來,手腳麻利地將地上的狼藉收拾干凈。
“今晚先委屈你在這里睡一晚,明日公審結(jié)束,許晚晴會來接你回家。”
這句話,顧尋說的隨意。
在常長安聽來卻滿目震驚。
朝令夕改,對于趙逢這樣欺善怕惡,貪財好色且趨炎附勢的小人來說是常有之事。
但,對于像他們這樣的普通百姓來說,卻是極大的威脅。
常長安不認(rèn)為自己認(rèn)識的人里能有左右的了趙逢的人。
除了……眼前之人。
“為什么要幫我”常長安攥緊衣袖,她現(xiàn)在是真的不懂這個男人的心思。
“今晚別想太多,安心睡一覺。”顧尋將披在常長安肩上的絨氅攏了攏,輕聲安慰完便起身準(zhǔn)備離開。
即將跨出門口的時候,停下腳步,側(cè)身看向常長安:“有什么想問的,想要解釋的,明天回家再說。”
一瞬不不瞬地盯著顧尋離去的側(cè)影,常長安站起身,極力想看清那張掩在陰影里的臉上的表情。
無果。
垂目,低聲道了句:“謝謝。”
眼尾處,門口的人邁步離開。
翌日。
常長安被捕役押上公堂,堂下站著許晚晴,面上帶著欣悅之色。一見常長安出來,連忙招手讓她不用擔(dān)心。
常長安回以微笑,在堂上老實跪下。
案前的趙逢驚堂木一拍,道:“本官昨日想了一夜,這件案子疑點重重,證據(jù)不足,無法定罪。但你常長安的嫌疑確實存在,現(xiàn)在本官給你一個證明清白的機會,協(xié)助本官抓獲真兇,常長安你以為如何啊”
“民女愿聽大人吩咐。”
“若是一個月內(nèi)無法找到真兇證明你自己的清白,到時候無論誰來說情,都別怪本官不給面子了!”
這句話意有所指,常長安哪里不明白。
不等常長安回話,趙逢便驚堂木一拍,道了聲:“退堂!”
見趙逢走了,許晚晴趕緊上前,差人將常長安手腳上的鐐銬打開。
“還算他顧尋有點良心,沒白費這么久以來你對他的好!”
許晚晴一邊查看常長安哪里有沒有傷著,一邊嘀咕。
常長安任由許晚晴檢查著,低頭不語。
回家的路上,許晚晴察覺出了常長安異常的沉默。以為她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便解釋道:“聽說是顧尋拿顧家的一樣?xùn)|西賄賂了找逢,給你求來了一個月的時間!”
看了眼周圍,見四下無人,許晚晴又小聲嘀咕:“趙逢這些年貪的那些錢財屋子都要裝不下了,什么樣名貴的東西沒見過,也不知道顧家以前到底是干嘛的,隨便一樣?xùn)|西就讓趙逢開了口。”
常長安若有所思。
“哎,你說,會不會是顧家的傳家寶啊”
說完許晚晴又自己搖頭否認(rèn):“不可能,顧尋怎么可能為了你把傳家寶送人,絕對不可能……到底是什么東西能入得了趙逢的眼呢”
“不管是什么,都要好好感謝他。”常長安語氣堅定。
無論他平素怎樣對她,加上這一次,她一共救了她兩條命這是不爭的事實。
知恩圖報。
于情于理,她都得知足。
感情是一回事,恩情又是另一回事。她不能因為顧尋一再的無視她的心意,對她忽冷忽熱,甚至惘顧欺騙她的付出。就將他對她的恩情遺忘腦后。
她昨晚想了一夜,以這些日子他對顧尋僅有的一點了解,顧尋絕對不可能平白無故突然對她這么好,甚至幫她到這種地步。
這其中,絕對有原因,至于這個原因,既然他救了她,那么她便配合他,再次被利用也好,被欺騙也罷,就當(dāng)是還他的恩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