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羽聽著窩火,沉著臉,沒搭理他們就默默地走進了屋。
屋內溫暖一片,絲毫沒有什么被死亡降臨的凄涼與森冷。
端木晴就躺在床上,閉著眼睛,面無血色,卻是面帶著微笑的樣子。
“走了多久了”張小花看向了邊上的戚明月。
戚明月兩眼無神地坐在那兒,直到聽見端木羽的聲音,她才回過神。扭過頭看到端木羽的那一瞬間,她忽然抿著唇,露出一抹慘淡的笑容出來,“王爺死了。”
看著戚明月那樣子,端木羽心中頓有不忍,便偏過頭沖著鄧立吩咐道,“把王妃帶下去吧,讓人好好伺候,別怠慢了。”
鄧立點了點頭,便準備上前去扶戚明月,戚明月望著端木羽,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
端木羽沉了沉眉,“回頭孤去找你,你先隨他們下去吧。”
有了端木羽這句話,戚明月這才松了一口氣似的站了起來。
等戚明月走后,端木羽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端木晴……
從小到大,端木羽因為沒有母妃而被寄養(yǎng)在呂太后那兒的關系,多多少少都有受到兄弟姐妹們的欺負。端木晴算不上什么好人,但也幫端木羽解過幾次圍。
論感情,端木羽對端木晴并沒有什么深厚的感情,可到底是兄妹。
而且這些年,他們兄弟姐妹這么多人,死的死,瘋的瘋。還活著的正常人就這么幾個了,但也只有端木晴一個人留在了京都城。
如今,就這么忽然死了。
端木羽多有惆悵,“讓人來收拾吧,另外寫個訃告,昭告天下。”
紫蝠跟在邊上,淡定地點了點頭。
離開端木晴那兒以后,端木羽直接去了冷宮去找呂太后。
端木晴過世的消息還沒有傳過來,所以呂太后神情平靜,在瞧見端木羽后,她只是冷笑了一聲。
端木羽全當未見,只默默走了過去,然后淡淡地問了一句,“昨晚睡的可還好”
“好與不好,有何關系”呂太后盤著手中的念珠,一臉無欲無求的模樣,“你過來該不會就是為了假惺惺地問我這么一句話的吧……”
說完,呂太后盤著念珠的手忽然一停,她抬起頭看向了端木羽,眸底劃過一絲恐懼,卻還是強撐著平靜問,“該不會,是晴兒出什么問題了吧。你答應過我的,會放晴兒一條生路的!”
“我沒有對他動手。”端木羽冷冷道,“是有人刺殺了他,他……沒能——”
“不!不可能!”本來還挺平靜的呂太后,忽然跳了起來,一把抓住了端木羽的衣服。她像瘋了似的怒吼道,“不!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你騙我,對不對晴兒不會出事的,不會出事的,他不會……不會出事的……”
“人沒救回來,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端木羽站在那兒,任由呂太后糾纏著,她只冷冷道,“事情發(fā)生的突然,誰——”
“不!”呂太后紅著眼眶,一把推開了端木羽,“是你!是你派人殺了晴兒!你這個歹毒的女人!”
呂太后作勢要錘端木羽,卻是被端木羽抬手直接攔住。
端木羽冷眼看著呂太后,“孤答應過你,不會殺他便不會殺他!此次行刺之人乃是他身邊的隨從,與孤并無關系!”
一把推開了呂太后,端木羽眸光微沉,“這話,你愿意信便信了,不愿意信便將孤視作仇人也無妨。”
端木羽才懶得與人糾纏,更懶得與人解釋一些沒有意義的事情。
“孤今日過來,便是將這件事情告知于你罷了!”說著,端木羽將手背到身后,轉身便要離開。
就在這時,呂太后忽然哀嚎著痛苦了一聲,隨即怒喝道,“端木羽!你不得好死!”
端木羽背影一僵,無所謂地笑了笑,她回過頭看了一眼呂太后道,“不得好死當初孤以身煉毒的時候,孤已經(jīng)體會過生不如死的滋味了。所以什么不得好死之類,對孤來說,根本沒什么。”
“還有,刺殺二哥的人,乃是當年二哥聽你的話,偷偷派人以孤之名屠村滅鎮(zhèn)時有幸活下來的人。”端木羽毫無憐憫地看著呂太后,“今日,乃是你自食惡果,與他人無關!”
聽到端木羽的話,呂太后跪坐在那兒,眼神忽然就暗淡了下去。
“不……不會的。你說謊,一定是你派人去殺了晴兒!是你!你怕晴兒對你不利,所以——”
“對孤不利沒了呂家,你們還有什么東西好對孤不利的”端木羽笑著搖了搖頭,“若是自欺欺人能讓你好過,孤倒是并不介意背上一個惡名。”
說罷,端木羽再也不想多做停留,正準備轉身離去。
呂太后卻是忽然抬起了頭,“你難道就不想知道湘兒臨死的時候說了什么嗎”
端木羽腳步一頓,心中微有猶豫,卻最終還是扭過頭看向了呂太后。
看到端木羽果真停留下來了,呂太后忍不住譏笑了一聲。
端木羽擰了擰眉。
呂太后搖了搖頭,“你想知道是不是可哀家就是不告訴你!哀家要讓你痛苦,讓你一輩子心中難安!”
說罷,呂太后突然從地上爬了起來,然后飛奔著撞向了邊上的柱子。
頓時,鮮血從呂太后的頭上流了下來。
端木羽一臉平靜地看著,然后冷笑著搖了搖頭,“你真以為死是這么容易的事情”
說完,她轉身走了出去,沖著守在外頭的宮女道,“太后難以承受喪子之痛,意欲尋短見,你們趕緊去把太醫(yī)請來,然后好好照顧好太后。”
長夜漫漫,后宮的紛亂還在繼續(xù)……
后半夜的時候,太醫(yī)來報,說是呂太后雖然醒了過來,卻是神志不清的,怕是撞傷了腦袋。
端木羽想了想,便吩咐鄧立派幾個人好生照顧好呂太后。
畢竟壞人么,得活得長久些才好的。
囑咐完后,紫蝠突然來報,“君后帶著人去了天牢,怕是……怕是要執(zhí)行私刑了。”
聽到這話,端木羽忍不住嘆息今晚還真是一個不眠之夜。與此同時,她爬了起來,趕去了天牢。
“行刺清河王的,是他么”端木羽問。
紫蝠跟在邊上,默默點了點頭,“是。”
得到了這樣的答案,端木羽的臉上劃過了一絲惆悵,而她趕往天牢的腳步則是越發(fā)快了起來。
等到了天牢,端木羽便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渾濁的空氣之中,除去那些惡臭之外,還夾雜著一些肉被烤焦了的味道。
再往里走一走,端木羽就瞧見刑房內,一個人被捆在刑架上,身上遍布血痕與焦痕,整個人已經(jīng)根本沒法看了。
端木羽收回了目光,緩步走了過去。在看到戚曜的那一瞬間,她嘴角一彎,露出了一抹淺笑,“君后真是好興致,大半夜的不睡覺,竟然來天牢里頭審犯人。”
戚曜見到端木羽后,露出了驚詫的表情。不過他反應很快,立刻便站了起來,躬身做了個禮,“不知君主會過來,微臣——”
“免了這些俗吧。”端木羽擺了擺手,扭過頭又掃了一眼正掛在刑架上半死不活的人,她道,“君后這是夜里失眠,就來刑房里找樂子,是么”
“此人行刺清河王,微臣想著得盡快查明——”
“用你查么”端木羽毫不留情地打斷了戚曜的話,“而且……”她回頭看了一眼架子上的人,“而且你這樣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在審犯人,倒像是……要人命的樣子!”
“此人行刺清河王,本就該死。”戚曜字字鏗鏘,說的果決。
端木羽冷笑,“該死是該死,死在誰手里就有說法了。”端木羽睨了一眼戚曜,“看來君后對大召的律法并不是很清楚,孤覺得,你還是回宮好好研讀研讀大召律法之后,再來這里幫孤分憂,可好”
“這人……”戚曜還準備再說什么,可是他一抬頭就對上了端木羽森冷的目光。所以他咬了咬牙,有些并不甘愿地低下了頭,沉聲應道,“微臣遵旨,這便回宮好好研讀律法!”
“等等!”端木羽忽然喊住了戚曜,隨即她慢慢轉過身道,“既然君后想要好好研讀律法了,不如寫幾篇心得給孤看看,讓孤聽聽君后對于大招律法有何高見……”
聽到端木羽的話,戚曜身子一僵,最終只能卑微地低下頭,應了一聲,“遵旨!”
送走戚曜之后,端木羽讓紫蝠把其他人也遣了出去。
當整個刑房里只剩下端木羽和那個犯人之后,端木羽走了過去,輕嘆了一聲,“何苦呢”
刑架上的人動了動,卻是一點聲音都沒有發(fā)出來。
端木羽想要幫那人解開身上的鎖鏈,那人張了張嘴,血水滴滴答答地淌了下來,落在身上,卻是和身上的血漬融為一體。
他道,“別動了,就這樣還舒服些。”
端木羽手上動作停了下來,她看了一眼那人,最終收回了手,嘆道,“高陵,你何必走到今天這一步”
那人僵了僵,然后啞著聲音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你毒啞自己,又毀了容貌,潛伏進王爺府,查清楚當年的事情不就夠了嗎”端木羽有些無奈,她想嘆息,可是終究忍住了,“而且你應該知道,那些事情都是太后指示他做的,你何必殺他!”
“你……你都知道”高陵抬起頭,眼睛已然被血水浸染,渾濁一片,他看不清楚眼前的人,所以只能聽聲辨位,大概看向了端木羽的方向。
面對高陵的問題,端木羽無從回答起。
是她安排人故意將高陵引去的清河王府,她想讓高陵自己把當年屠村滅鎮(zhèn)的事情查清楚。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今日高陵竟然會直接刺殺了端木晴。
其實細細一想,端木晴的死,她似乎也應該負點兒責任。
而高陵見端木羽遲遲沒有回答,他冷笑了一聲,無畏而又輕松,“當年那些事,并非他謀劃,卻是他執(zhí)行的。他手上沾著血,便必然要為這件事情付出代價!”
“為什么偏偏是這個時候”端木羽皺眉,“你應該清楚,你在宮里動手,你自己是肯定跑不掉的。”
“因為他要讓我離開了。”高陵有氣無力道,“他打算遣走所有身邊的人,所以這是我最后一次刺殺他的機會!”
“糊涂!”端木羽低喝了一聲,“他遣走你,是生怕牽連到你,你——”
“那又如何!”高陵字字鏗鏘,“他如今對我再好又怎樣,難道他就不用為他當年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了嗎”
高陵的反問,讓端木羽陷入了深思之中。
良久之后,端木羽輕嘆了一聲,“你還有什么想說的話么”
“呵,沒有……”高陵慘淡一笑,低垂下了腦袋,又是一股血水從他口中涌了出來。
端木羽心知他時日無多,便也懶得說什么大道理的話了。有些事,本來也根本無需她去多說什么的,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選擇。
“幫我好好照顧小花。”高陵沉默了片刻后,忽然想起了什么事,他勉強自己再一次抬起頭看向了端木羽,“拜托了,別告訴她有關于我的事。”
端木羽沉吟了片刻,點了點頭。
得到了令人安心的答案后,高陵再一次低下了頭。
這一次,他的意識已經(jīng)漸漸模糊了起來,再也聽不見,再也看不見了。
他只是依稀回憶起了當初跟在董海寧身邊,和張小花一塊兒的時光。
那時候他們是那樣的肆意,那樣的開心快樂。張小花梳著兩條小辮子跟在他的身后,喊他高陵哥哥。
而一想起張小花,高陵的心忍不住疼了一下。
想起當初為了報仇而利用張小花的事情,他心中萬分后悔和自責。特別是在離開四海幫之后的許多日夜里,高陵一想起自己當初的所作所為便覺得萬分悔恨。
他也不知道當時的自己是怎么了,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只是悔恨已然無用,發(fā)生過的事情是斷然不會發(fā)生改變的了。
高陵的意識越發(fā)渙散了,他感覺自己好像回到了以前,回到了所有事情都還沒有發(fā)生的時候。
真好啊……
“人已經(jīng)斷氣了。”紫蝠站在端木羽身邊,低聲稟告。
端木羽什么都沒說,只抬起頭看了一眼狹小窗戶外的月亮。
這一晚上,死的人,夠多了……
“尸體交給他們處理,回頭你偷偷去亂葬崗將他拉出去好好埋了。”端木羽回頭看了一眼高陵的尸體,終究不忍地嘆了口氣,“給他換個體面點的衣服,好好葬了。”
交代完,端木羽獨自一個人回了朝日宮。
躺在床上,她卻是怎么都睡不著。
總覺得這兩天,她堂堂一國之主,盡給人安排身后事了。
屬實是奇怪了一些。
第二天,張小花在農場里處理好所有的東西后,便耐心地等著端木羽來找她。
可是等了一上午,沒見到人影。張小花便覺得端木羽可能是去閱政廳,朝中大臣有太多事情稟告了,所以誤了時辰。
可是等了又等,都到下午了,卻依舊不見端木羽的影子。
而這個時候,去京都城收賬的老吳頭回來了,見到張小花之后,他便立刻笑盈盈地和張小花分享了一個驚天大八卦——
“君主的兒子回宮了!”老吳頭一臉興奮道,“聽說今天一早,有個老仆帶著一個男孩子出現(xiàn)在宮門口。那老仆一個勁地和那群守衛(wèi)說,那孩子是皇子。守衛(wèi)只當他倆是瘋子呢,結果君主聽說了這件事情后,竟是直接派人將他們二人給接進了宮!”
聽到這話,張小花頓時如遭電擊。
“說不定……說不定是誤會一場,只是請他們進去說個明白的呢”
“這有什么好說明白的假裝皇子,那是直接處死的大罪!”老吳頭這會兒絲毫沒有一個大人的穩(wěn)重,相反說的津津有味,“而且聽說那兩個人是被請進宮的!瞧見的人還說,那孩子瞧著正好四五歲的樣子,與君主當初離開后宮去江湖上闖蕩的時間正好對上!”
“是么”張小花腦袋有點兒懵。
老吳頭很肯定的點頭,“那男孩兒,定然是君主在民間生的皇子,如今是回來認親了!”
聽著老吳頭的話,張小花腦子越來越亂。
想著昨天端木羽還說什么孩子麻煩,把她當做她自己的孩子就可以了的話。
張小花整個人都低落了下來。
而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
張小花一臉緊張地抬起了頭,可來人并不是端木羽,而是……紫蝠!
“你怎么來了”張小花有些沮喪,卻還是強撐著給了個笑臉。
紫蝠頷首,默默道,“君主有旨,請你即可入宮!”
“現(xiàn)在這么急”張小花有些擔心,“出事了”
“入宮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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