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千執(zhí),他是為這個角色而生的。骨子里藏著的陰郁、瘋狂和偏執(zhí),是莫海這個角色的核心。早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就察覺到了顧千執(zhí)的與眾不同。
盡管顧千執(zhí)的面容本該更適合溫和、親切的表情,盡管現(xiàn)在的性格,是后天形成,與顧千執(zhí)最初的人設差異極大。
盡管……在他們相處的期間,顧千執(zhí)已經(jīng)盡可能地、竭力在他面前將最極端的一面隱藏起來。
和角色的高契合度,注定了顧千執(zhí)能比任何人都深入地理解角色,與莫海高度共情。
有的人被角色影響,入戲過深,就有人能以自己的人格影響角色,讓角色成為自己的一部分,反向吸納,征服,徹底掌握他。
前者比如自己,比如紀杭,都是會入戲過深的人,后者,則是顧千執(zhí)。
他用那一場鏡面戲,讓導游都認為,他的樣子,才是莫海這個角色最好的樣子,讓劇本可以為他而改,讓一個角色被賦予新的生命。
“而且……怎么說,”鄭導微微皺眉,“我一開始想拍出的,就是小顧演的那種效果。說句私心話,陳編劇還是太顧慮市場了,他知道什么樣的劇本更能賣錢,下筆的時候啊,有點不敢太用力。對了,這里你得注意一下,付蘇。”
林未覺被他點名了,知道這才到了鄭導想讓自己聽的地方,前面只是順帶,便點頭看過去,目光認真。
“《永生》這個戲,劇本你已經(jīng)看過了,雖然還可能調(diào)整,但劇情主線不會變,你的人設要變的也不多。”鄭導跟他說道,“但我想申明的是,它雖然標簽打的是同性題材,人設也用了現(xiàn)下主流市場比較吃香的一種,那叫什么?強取豪奪,是極端的、占有欲很強的一種虐戀,用年輕人的話來說,莫海的人設是病嬌,藍斯禮是風流,但我想迎合的不是這種市場。”
林未覺再次點頭,“您繼續(xù)說。”
“斯德哥爾摩也好,病嬌化的愛情也好,在我這里,是不存在的,我不想美化它,歌頌它,我想拍的,是這種人格和感情的本來面目。它實際不是一個愛情片,而是黑暗向的驚悚片,我不想讓那些觀眾像看其他愛情故事一樣,看完了尖叫感動,或者心生向往,我要的效果,是恐懼,背后發(fā)冷,午夜夢回時的噩夢。”鄭導說著停頓了一下,翻看劇本,指向了夾在里面的一張紙,那是一張人魚的素描插畫,
“就像是劇中用的這個人魚形象一樣,我要人們看到真正的人魚,不是童話里那種漂亮、弱小、又深情,最后為了愛化成泡沫的人魚,而是那種從海底見不到光的最深處爬上來,擁有野獸的殘酷和嗜血的,強大,沒有道德,比人類更加聰明可怕的人魚。”
鄭副導在旁邊接話,“所以說,這樣的劇,這樣的角色,用人氣太高,不管演什么都有人喜歡的那種演員,反而不合適了。可劇本已經(jīng)這樣,讓紀杭來演,造成了有粉絲無腦吹演技和角色的結果,也是沒辦法的。”
鄭導又被提醒了這茬,再次嘆氣,“得了,我現(xiàn)在就給陳編劇打電話去。”
說完就起身走了。
林未覺坐在原處,不知第幾次翻看手里已經(jīng)被翻爛了的劇本,垂眼看向里面的結局。
鄭導說得不錯,這個故事,不是愛情的主題,只是借著愛情和性的噱頭,演了一部致郁的恐怖片。它是二十多歲才能觀看,卻不是因為同性,因為性,因為有病嬌和強制的愛,而是其中的殘忍和恐怖。
在劇的結尾,藍斯禮依然沒有如莫海所愿,成為一個斯德哥爾摩患者,莫海也沒有放藍斯禮離開,永恒的伴侶和生命不再意味著幸福美滿,而是無盡的折磨。
早在第一次看到這個劇本的時候,他就意識到這一點了。
在他身旁,沉默許久,似乎一直在獨自看手機的郁年突然開口了。
“不出意外,紀杭不會再參演了,對嗎。”
鄭副導反應極快,湊過去給郁老師倒茶喝,“應該是這樣沒錯,畢竟我哥都等不及,親自打電話去了,他都拿出這個態(tài)度了,一般就……”
“鄭導。”房門突然被敲響,打斷了他們倆的對話,幾人聞聲看去,是紀杭去而復返了。
“誒呀,都說了我是副導,鄭導是我哥,你又亂喊。”副導走過去,“休息好啦?那就先回吧,今天辛苦啦。”
“鄭副導,如果莫海的角色我拿不下來,”紀杭走近幾步,來到鄭副導面前,“男配的角色還空著吧?”
鄭副導:“……啊?”
林未覺:“……?”
男配?
就是那個特別深情特別無辜,因為對藍斯禮太好了,三番四次試圖把人救走結果被莫海弄死,導致藍斯禮崩潰掉的那個……人類男配?藍斯禮的前任?
紀杭見鄭副導愣住了,誠懇地又加了一句,“我對這部戲真的很感興趣,可以的話隨時能來試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