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庭剛?cè)敫畷r(shí),倒因著府中家徒四壁的凄涼微微一怔,旋即面色就恢復(fù)了平靜。他在奴仆的帶領(lǐng)下,見到了迎來的江平伯夫婦。
這夫婦兩個(gè)身上的珠寶首飾都沒了,看起來十分樸素。
十四只雪山玄芝,把江平伯府拖得幾乎垮掉。府邸和主人看起來宛如被洗劫。
昨天孟庭在拿到雪山玄芝后,就趕緊以靈芝入藥,給他娘劉氏服下。
雪山玄芝的效用極快,劉氏明顯感覺自己好了一些。
孟庭也長(zhǎng)長(zhǎng)的舒了口氣。
解除婚約的流程辦的很快,孟庭和江平伯當(dāng)著媒人的面,銷毀之前的婚書。然后由媒人見證,在一式兩份的退婚書上簽字、蓋手印。
先前交換的定親信物,也物歸原主。
江平伯在流程結(jié)束的那一刻,總算如愿以償?shù)穆冻龇潘傻谋砬椤K闷鹗峙粒亮瞬令~角的汗。
孟庭向他行了一禮,留下句“改日在下派人將聘禮取回”,隨即告辭。
孟庭從前廳出來,一路走出江平伯府。
陽光略盛,在他身上鍍了層暖黃薄紗。
左手邊是誰家的高墻黛瓦,右手邊是江平伯府干涸的紅墻。孟庭踩著腳下的灰石板,步子輕而緩。他的影子頎長(zhǎng),斜落于身后。
一手在前,一手負(fù)后,神色淡漠。孟庭望一眼前面,不遠(yuǎn)處就是紅墻的盡頭。他舉步,正要拐過下一道巷子。猛地一道女子聲音在身后響起:
“孟庭,留步!”
孟庭雙肩微顫,停了腳步,回身望去。
頭頂陽光正驕,少女沿著灰石板路朝他跑來,裙擺在跑動(dòng)間紛飛起伏。
孟庭心有詫異,雙眼卻不由自主瞇起,猶如見了刺眼的光束般不能適應(yīng)。
鵝黃色的羅裙,如水飛揚(yáng)。裙上繡著的粉色蝴蝶,隨著她的跑動(dòng)翩然欲飛。
她穿著素白上襦,只在衣襟一側(cè)斜繡幾只粉色蝴蝶,翩飛至肩頭。
隨著她氣喘吁吁跑近,那張臉也越發(fā)清晰。孟庭瞇起的雙眼驟然一睜,瞳孔一縮,連帶著心都不受控制的一震。
眼前人過分逼人的容顏,美艷到叫人措手不及。少女像是一只蝴蝶,翩躚朝他撲來。
她穿過滿地斑駁的日影,兩側(cè)的朱墻黛瓦隔斷了陽光,波光粼粼罩著她,拂了一身錦繡。
有那么一瞬,孟庭甚至分不清,咄咄逼人的究竟是頭頂?shù)年柟猓€是少女的容顏。
心頭不由浮現(xiàn)一行詩文:
――韶光染色如蛾翠,綠濕紅鮮水容媚。
他略垂眼,定一定神,重新平靜望著她。剛要開口問上一句,就見她豎手在前,打斷他的話。
“等、等會(huì)兒……讓我先喘口氣……”
韓嫣跑到孟庭近前,豎手制止他說話。接著一手扶墻,一手叉腰,兀自喘了起來。
細(xì)看她臉上,雪白肌膚染著薄汗。汗珠被陽光照得晶瑩透亮,雙腮紅紅。
韓嫣喘道:“累、累死了……看著距離不長(zhǎng),沒想到跑這么久……合著江平伯府院墻這么長(zhǎng)啊。”
孟庭眼中閃過一絲訝色,極是不著痕跡。他從未想過在此時(shí)此地,被這忽然冒出來的少女喊出名字,而少女接下來的舉動(dòng)也很與眾不同。
孟庭不語,凝立原地,禮貌等候韓嫣。
韓嫣喘了半晌,總算回過勁兒。她直起身子打量孟庭,毫無女子的羞怯。
倒是剛才光顧著跑了,沒仔細(xì)看孟庭。這會(huì)兒近距離直視,韓嫣忍不住在心里呼了一聲:
這么養(yǎng)眼!
劍眉疏落,斜掃入鬢,鼻若懸膽,眸底寧和而幽深。
兩側(cè)院墻里伸展出的竹影疏落,落在他頎長(zhǎng)身形之上,形成淡墨色的柔美弧度。
白袍廣袖,清冷淡然。
韓嫣望著孟庭,頓時(shí)理解了為什么這人打馬游街時(shí),引得那么多女人歡鬧若狂。
曹元亮的皮囊已經(jīng)算是不錯(cuò),溫柔英俊,自帶風(fēng)流。可若是與眼前人作比,就遜色了許多。
韓嫣忽然想,她當(dāng)日沒去圍觀狀元郎游街,真是損失很大啊!
還好,今天補(bǔ)足了眼癮。
不過,這人倒是和傳聞中的一樣,清冷淡漠,沉沉的像是不驚動(dòng)的湖水。
且他周身有種生人勿近的氣質(zhì),一看就不像是會(huì)低聲下氣哄著人的。
就像剛才,自己氣喘吁吁半天,這人也不說詢問她是否無恙,更別說遞她一張汗巾擦汗。
他就那么原地站著。
難怪韓茹嫌他又冷又悶又無趣。
思及韓茹,韓嫣翻了個(gè)白眼。
韓茹喜歡甜言蜜語,沒有溫柔和甜言蜜語不能活。
可在韓嫣看來,孟庭這種冷漠疏離,也比那種滿嘴甜言蜜語來者不拒的作風(fēng)來得強(qiáng)。
起碼,這人知道和陌生女子保持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