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阿哥走的時候就和他來時一般低調(diào), 誰都沒有留意到他的離去,但團團的心卻陡得沉到了谷底。
人盡皆知,就連隱居多年的太上皇都知道,他家小妹是他阿瑪額娘的心肝寶貝。
這情況下, 別說是三阿哥,就算是皇后娘娘的嫡子大阿哥弘暉看上了姝姝,他阿瑪都會覺得是白菜被豬給拱了。
更何況皇子福晉, 哪里是什么好婚事。
團團想起嫁到王府那位小姑姑,那是天性和后來都被打磨錘煉過才能在王府那個大宅里戰(zhàn)無不勝。
而他們家姝姝,團團聽聽里面的笑聲就知道天真無邪, 半點苦都沒入過心的孩子。
一想,團團就更頭疼了,心里裝著這樣一樁心事的團團, 他在回到宴席后突然沉默下來。
知子莫若母, 雙胞胎兄弟還是天生的兩話癆,團團這反常的舉動立刻是引來了珍珍的側(cè)目。
等到賓客都散后, 她把兒子叫到屋里, 開門見山地問“團團啊, 遇著什么事了,同額娘說說。”
“沒事,什么事都沒有。”
團團眼神左飄右飄的,就是不敢同珍珍對視。
珍珍也不逼他,轉(zhuǎn)而問圓圓“你來說說,你哥這樣像是沒事的樣子嗎”
圓圓笑得捂著肚子說“三哥, 別死撐啦,就你這演技哪里能瞞得了額娘。”
被打擊的團團泄氣地垂下了腦袋。
他長長地嘆了口氣,把他怎么遇著三阿哥,三阿哥同他說了什么一五一十地都告訴了珍珍。
珍珍的腦袋也越聽越頭疼,末了她緊著眉頭長嘆一聲說“三阿哥這么些年還記得咱們姝姝,也算是有心人了。”
團團撓了撓頭說“額娘,其實三阿哥人挺好的,他是皇子,將來最差也能有個貝勒吧,姝姝總要嫁人,與其嫁個我們不知底數(shù)的,還不如嫁給三阿哥呢。”
珍珍說“妹妹的事我和你們阿瑪自然有打算,這事你兩就別摻和了,也不許同五福和有余說,你們各自放心里就是,可知道了”
團團和圓圓對視一眼,聳聳肩道“是,額娘。”
等阿靈阿送完賓客回屋后,珍珍立即將這事告訴了他。
阿靈阿聽罷頭一句和珍珍說得一模一樣。
“三阿哥也是有心了。”
珍珍挑挑眉“怎么,八年一過你改心意了”
阿靈阿道“怎么可能,雖說咱們姝姝按著輩分是長了他一輩,但他兩不算是三代以內(nèi)旁系血親,咱們兩家也沒什么遺傳病,按著后世的婚姻法要結(jié)親也是勉強可以,可偏偏他是你大外甥的兒子”
珍珍有些不明白。
“我大外甥怎么了他這些年對你不是挺好,不但沒鞭你的尸,還給你加官晉爵,我看鈕祜祿家如今比在康熙朝還風光。”
阿靈阿輕輕握住珍珍的手。
“珍珍,如今這狀況下即便是咱們?nèi)デ笾富椋愦笸馍彩遣粫饝摹D愦笸馍恢朗遣皇俏×丝滴鯛數(shù)慕?jīng)驗教訓,遲遲沒有立太子,但如今大阿哥弘暉已然成人。他是嫡長子,又賢良有才學,我和揆敘估摸著他成為太子是早晚的事。既然如此,剩下幾位阿哥們的婚配就得格外謹慎。你老公我如今是位極人臣,鈕祜祿家又是八旗第一勛貴世家,我要是做了哪位阿哥的岳父,我就是沒想過、不去做,也會又無數(shù)人將鑲黃旗鈕祜祿一族等同于那位阿哥背后的勢力。”
“那大阿哥呢,雍正爺會不會想著把我們姝姝指給他”
阿靈阿微微一笑,“那就更不會了。”
自從雍正爺?shù)腔湔浜拓鼘幊D昃驮诨侍竽抢镞^上了“混吃等死”的好日子,朝政對不住對不住,不想關心,聽多了容易掉頭發(fā)
朝政這么多年對她只意味著一件事,姐姐的那兩個孩子六阿哥和五公主有沒有從域外回國。
故而她看見阿靈阿在朝政上故弄玄虛,就一拳打在了他身上,“快說”
阿靈阿揉著胳膊說“這么簡單還不是為了我家的門第。”
阿靈阿笑著握住她的手說“你看當初孝莊文皇后為康熙爺選皇后的時候既沒有選我姐姐,也沒有選惠妃,而是選了索尼的孫女。四輔臣里,赫舍里氏門第最低,所以鰲拜才會說康熙爺是娶了奴才之女。孝莊文皇后看中赫舍里氏的原因除了因為索尼的忠心外,也恰恰是因為門第低。皇后若是出身勛貴世家,后族壯大,反而對皇權是一種威脅。所以啊,咱們家姝姝注定是當不了你大外甥的兒媳的。”
珍珍聽著失笑地搖搖頭。
當初她覺得和阿靈阿的婚事難如上青天是因為吳雅家包衣出身,門第太差,而阿靈阿是鈕祜祿氏出身,門第太好。
而如今,又是因為鈕祜祿家門第太高的緣故。
她有些不服氣,伸手在阿靈阿的臉上捏了一把。
“就你們鈕祜祿氏最厲害,大清第一豪門。虧得咱們閨女是個傻白甜,早就把乾隆爺忘了個一干二凈,連當初他送的荷包也都被她弄丟了。要是她也像當初咱們倆一樣對乾隆爺一往情深非他不嫁的,我看你頭不頭疼。”
阿靈阿不過略略想像了一下就害怕地打了個哆嗦,接著捂著心口說“我可算知道為什么揆敘如今這么仇視五福了,我也要仇視三阿哥去”
珍珍根本不想再理這個女兒控,轉(zhuǎn)而去瞧團團和圓圓遛狗。
也不知道是不是湊巧,當年阿靈阿就覺得團團圓圓的名字像養(yǎng)狗,這兩孩子還就是愛養(yǎng)狗。
雖然是雙胞胎,養(yǎng)狗也有不一樣的地方。團團養(yǎng)的都是京巴那樣的小狗,圓圓養(yǎng)的全是藏獒那樣的獵犬,在圓圓身后往往還會跟一個人姝姝。
珍珍坐在亭子里吃著新炸的小酥肉遙望孩子們嬉鬧,姝姝聞著味牽著一條獵犬蹦進亭子,嚇得珍珍抱著小酥肉躲在柱子后面。
“姝姝啊,我們加一個大姑娘,能喜歡點溫柔的動物嗎”
姝姝站在那只威風凜凜的獵犬后一伸手說“額娘,阿瑪說不能吃獨食哦,阿狼也想吃”
珍珍顫抖著交出一條小酥肉,讓下人交給姝姝,姝姝一甩手,那只獵犬蹦得三尺高一口吞下了肉條。
“額娘,我這幾天能去找回京的大長公主嗎”
大長公主就是五公主,她前些年就放棄了女裝,長辮戎裝,奔向了西域的寬廣天空,每年到了春天才會抽空回京看看父母。
姝姝三年前第一次見五公主后,就對這位巾幗不讓須眉的公主產(chǎn)生了無限好感,每年這個時候總要想盡辦法賴在五公主身邊。
“行啊,想去就去,把狗也帶走吧”
姝姝的寶貝阿狼甩了甩頭,口水亂甩正好濺到了珍珍臉上,她委屈地抹了一把臉,只祈求女兒趕緊帶著這惡犬出門。
可等姝姝走了,珍珍舀著一碗新鮮的桃花羹時突然笑了笑。
她的女兒啊,自然有自由、快樂又奔放的靈魂。
皇宮、名分、家世,都不是她該替女兒選擇的。
孩子的人生,她應該給予他們完整的靈魂和獨立的人格,其他的,應該交給他們自己來思索。
無論對錯。
數(shù)日之后,三阿哥的生母熹妃去了一趟暢春園,探望陪太上皇隱居的皇太后吳雅氏。
她在那說了什么并沒有人知道,之后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似乎這真的只是一次再普通不過的探視。
又過了一個月,太上皇突然差人遞了口信回宮里,說是想孫子們了。
孝順的雍正爺立馬是把四個兒子打包塞上馬車,一股腦地都送往暢春園,還囑咐他們太上皇不讓你們回來,你們就誰都不許回來
四位阿哥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前往暢春園,同時心里是欲哭無淚。
他們從小到大去看皇爺爺就只用干兩件事一背書,二騎射。偏生他們家皇阿瑪最擅長背書,最不喜歡騎射,于是每次去見皇爺爺無論背書還是騎射場面都很慘烈。
背書時,若是沒背錯了,皇爺爺就捋著山羊胡長嘆一口氣,開始把皇阿瑪四歲背千字文,八歲背論語,六皇叔和皇阿瑪如何相輔相成共同進步全部嘮叨一遍。
騎射時,若是哪不對,皇爺爺又是捋著山羊胡長嘆一口氣,開始把皇阿瑪這么大年紀還是四力半,從小騎射不如人,還帶上六皇叔一起逃騎射課的斑斑劣跡數(shù)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