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珍激動地問“是不是去點元了”
德妃的一孕傻三年這次格外嚴重, 她握著拳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嘀咕著“秋華,那叫什么保和殿還是中和殿來著的那個什么”
“娘娘,就是點元”
秋華微微嘆了口氣,無奈地提示了德妃。
“哦哦哦對對對那就是點元了”
這么一說姊妹兩不約而同替李念原緊張起來,這點元正午前便能結(jié)束,現(xiàn)在接近午膳時分,宮里應(yīng)該已經(jīng)傳出消息了。
兩人緊張地在那里等啊等, 終于等來一個飛奔報信的身影。
四阿哥胤禛嗖一下從桃花堤的那頭奔過來,跳進亭子喊道“額娘李老爺中了您猜中第幾名”
德妃笑說“能有二甲就很好了, 你替李老爺準備禮物了沒有”
“什么二甲呀額娘是榜眼”
胤禛自從過了十歲還沒有如此不穩(wěn)重過,他接過秋華遞過來的茶灌了一大口, 又嗆了一大口, 好不容易咳嗽了幾遍才緩過氣來。
珍珍替他捋著后背說“四阿哥,您緩著點來, 是高興事也要慢慢說。”
“哎, 小姨母您可知道, 皇阿瑪好好夸了李老爺呢。”
胤禛大約是適安園里和李念原磕好吃的磕出了感情, 說起李念原的事臉上是神采奕奕。
“皇阿瑪看著李老爺?shù)闹炀頃f, 此人出身書香門第, 不足十五便考中應(yīng)天府鄉(xiāng)試,后又投身商賈為治河交銀百萬, 年近半百再度執(zhí)筆依然錦繡文章,看其人是身世坎坷,但亂世洪流滄海變遷不失心志, 足可為天下表率。”
得虧珍珍小時候被大學士傅達禮在家學灌輸過點文化經(jīng)典,不然康熙爺這文縐縐的評價她都不定能聽懂。
珍珍心里總結(jié)了下,康熙爺?shù)拇笠饩褪抢钅钤晌目缮蹋莻€人才
珍珍又打趣問胤禛“四阿哥,我和娘娘都會給李老爺送去一份大禮,你可準備了沒有這些年四阿哥可沒少和李老爺一起吃好喝好。”
“我自然準備了啊”胤禛的眼睛閃過狡黠的光芒,他神秘兮兮說,“我都已經(jīng)送出去了”
“什么送出去了三甲可要從午門出宮,再騎馬在京城內(nèi)慶祝,你什么時候送的”
胤禛背著手、昂著頭說“那我也能送”
德妃伸手捏了下他的臉,催促道“別和額娘打啞謎,快說說,送什么好東西了”
“不是東西也不是物件,但是份大禮。”
胤禛得意地說“李老爺聽后當場就哭了呢。”
“啊”德妃和珍珍對望了一眼,再瞧瞧胤禛得意的模樣,腦子都沒轉(zhuǎn)過彎來。
“我求皇阿瑪將李老爺指給我做皇子師傅啊六弟挑了鄂倫岱師傅,我就挑李老爺了,皇阿瑪當即就答應(yīng)下來,還夸我眼光好、有上進心呢。”
德妃怔了怔,嘴巴驚訝地都沒合攏,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說“可你知不知道,他是額娘的舅爺爺,這可得避嫌啊”
她一下就著急起來,“舅爺爺沒有入旗,也不知道他有沒有把這一層關(guān)系寫進朱卷里。”
德妃搓著手開始不住盤算,還拉著珍珍問“你等會兒回去就問問舅爺爺,這可得問清了,不然后患無窮。”
她又著急上火地瞪著胤禛說“你這孩子,去求之前怎么不和額娘商量一番呢”
胤禛想插個嘴,可德妃根本沒給他機會又不住念叨“完了完了,萬歲爺肯定是不知道的,舅爺爺肯定也沒寫,不然萬歲爺怎么會點”
“額娘”
“別說話,讓我想想啊”
德妃抿著眉頭思索著,這時在亭外另有一個聲音無奈地說“你這到底要傻到什么時候你說過了,當年在江南你就告訴朕了。”
康熙不住地搖著頭,走到亭內(nèi),珍珍和胤禛都退到一邊給他請安。
康熙風塵仆仆,應(yīng)是剛從宮內(nèi)騎馬回宮的樣子,他坐在德妃旁邊拿手摸了下她的額頭,靠近了疑惑問“德主子,你這回懷的是什么孩子從前可沒見你這樣過,當年懷老四的時候還伶牙利嘴會擠兌朕呢。”
“我說過”
德妃歪著頭,一臉不可置信,仿佛康熙在騙她。
康熙一哂,肯定地點點頭。
德妃是想了又想,加上康熙、胤禛、珍珍三人左一句右一句地提示,這才恍然大悟發(fā)現(xiàn)自己的確早就和康熙報備過。
末了,反應(yīng)過來的她笑說“還好臣妾當年聰明。”
康熙忍著笑說“是,當年聰明。要和現(xiàn)在一樣唉”
如此,珍珍與胤禛先行退下,留康熙在亭內(nèi)陪德妃用膳。
許是因為李念原的喜事,珍珍覺得姐姐一掃連日的陰霾終于有了明媚的笑臉。
說是要送珍珍出園的胤禛陪在她旁邊,邊走邊說“額娘這些日子里今日最高興了。”
珍珍睨了眼胤禛說“四阿哥長大了,什么都懂。倒是六阿哥呢今日這么好的消息怎么不見他”
“噓。”胤禛環(huán)視了一圈發(fā)現(xiàn)奴才們都在三步開外才小聲回,“他和鄂倫岱去古北口了,皇阿瑪還不知道呢。”
珍珍驚訝地瞧著胤禛,胤禛無可奈何地說“沒法子,今日好不容易皇阿瑪回宮,他才摸著機會逃了的,等皇阿瑪明日發(fā)現(xiàn)估計已經(jīng)快馬到古北口了。”
“可六阿哥的身子不好,古北口那兒天寒風大、條件艱苦的”
胤禛比了個噤聲的手勢,銜著打趣的笑意說“姨母,六弟的病是該得是便會得,不該得時自然沒事。”
珍珍了然,感情六阿哥的病就是薛定諤的貓啊。
胤禛又寬慰她說“無事的,皇阿瑪不日就要出塞,到時候到了古北口逮到他,是送回來還是繼續(xù)跟著大軍出塞,都看六弟怎么和皇阿瑪鬧了。”
出塞珍珍抓到了自己的重點,所以康熙爺就如歷史上一般要親征葛二蛋了嗎
珍珍的猜想十日內(nèi)就得到了解密,在李念原興高采烈喜提四黨入黨名額后,康熙正式下令兵部整兵,調(diào)集八旗和綠營分三路出塞。
大軍開拔前糧草的準備早已有之,但康熙下的動員令還是讓京師所有官員前所未有的忙碌起來。
大學士傅達禮更是忙得腳不沾地,他被康熙命令在大軍出塞期間輔佐太子留守京師,同時緊密監(jiān)視京通十三倉的糧草源源不斷發(fā)往前線。
傅達禮干了十年漕運總督,對押運糧草是手到擒來,讓他頭疼地是如何和太子溝通。
畢竟康熙不在時,全國到京的折子都會先由監(jiān)國太子和三位留守辦事大臣共同先看先議,再挑重點發(fā)往前線。
傅達禮覺得他情愿上前線親自去押糧草,也不大樂意接這個活,他受康熙指示提早去毓慶宮和太子磨合,卻發(fā)現(xiàn)太子身邊有一尊大神他越也越不過去。
索額圖。
讓傅達禮心力交瘁的流程是這樣的他拿著折子到太子跟前,還沒開口就有太子的內(nèi)侍把折子拿走先交給索額圖,索額圖看過后轉(zhuǎn)述給太子,太子再問索額圖怎么看,索額圖告訴太子后太子再添幾句,到了傅達禮這里就這剩下一句話
傅大人,您看您就這么辦,行吧
不是行嗎,是行吧。
太子的語氣讓傅達禮感覺自己根本沒有轉(zhuǎn)圜的余地,他哪是留守辦事,根本就是個信差。
傅達禮做大學士也快有三年時間,連坐了皇位三十年的康熙爺也不會在御前如此對待他,偏偏每日都在毓慶宮碰一鼻子灰。
這么來回被折騰了幾日,傅達禮和另兩位留守辦事大臣大學士阿蘭泰和吏部尚書馬齊都有些經(jīng)受不住,三人合計了一番,決定在康熙爺面前耍點心眼。
也不說別的,就提了一嘴索額圖曾經(jīng)去過雅克薩,對北方頗有了解,不妨讓他隨軍出征負責些實務(wù)。
康熙也不知道是真傻還是裝傻,反正是高高興興答應(yīng),夸了句眾愛卿心思縝密,便給了索額圖一個隨軍的職務(wù)。
三人這才長舒一口氣,連帶后來太子在御前為索額圖討要出塞糧草押運一事的職權(quán),他們也沒放在心上。
而毓慶宮里的太子在那日為索額圖開過口后,回到毓慶宮坐在書房里好一會兒都沒說一句話。
直到凌普進來,出聲問他“太子爺,您要不要請小答應(yīng)們來陪您說會兒話”
太子最近納了幾個新寵,全是凌普用來討這位主子開心的。哪想太子沉著臉揮手說“不用,孤沒興致。”
“太子爺,今日您做的很好,萬歲爺不都按您的意思辦了嗎”
太子揮揮手,依然低沉地說“孤哪能不懂皇阿瑪?shù)男模乔瞥龉碌慕湫模匾饨o索額圖一個位置好讓孤安心些。”
“那也說明萬歲爺心中到底是向著您的。”
“向著”太子握著拳砸在桌子上,“過去只覺得大阿哥討人厭,可一不留神,老四也沖到前頭來了。說是母家原本是包衣,可如今一瞧,有大學士有左都御史,姻親是國公是皇阿瑪最信任的阿靈阿,還挑了個有血親的人做師傅。”
太子想起此事更加抑郁,他拍著桌子質(zhì)問“老四什么時候有這么個舉人出身的親眷了你們怎么一點都不知道皇阿瑪卻是樣樣都知道唯獨孤蒙在鼓里孤如今監(jiān)國還要看他吳雅氏的臉色,真是天地顛倒,沒了章法。”
凌普也覺得此事是他們大意了,其實有個親眷高中不是大事,大阿哥家的揆敘不也中過嗎
可太子在意的是那個李念原高中時,康熙夸的那一大段話以及他火速成了四阿哥的師傅。
朝中還有人和他姓嗎大學士和六部還有人愿意聽他的嗎
太子越想越惶恐不安,虛歲才十八歲的他不知道哪里錯了,只能越來越緊緊抓牢索額圖這根稻草。